接下來的幾天,宋大良的窯廠又出了一爐窯。出的依舊是青花。比上一窯好一點,三千多個泥坯,燒成了二十幾件。
鄭全得了消息,特意來告訴宋積云,還道「大伙兒都私底下議論。沒有壓箱底的活,誰敢開窯廠可看宋大良這樣,別說是壓箱底的活了,只怕是尋常的手藝都沒有。景德鎮那些地痞流氓更是覺得他做事心里沒有成算,是頭肥羊,商量著怎么設局騙他幾兩銀子花花呢」
宋積云正坐在秋日的暖陽下,伏案給元允中的茶具畫青花了。
她放下手中的畫筆,活動著頸脖,不以為意地道「他要是靠譜,當年怎么會把老太爺萬貫家財都敗光了也就是老太太還相信他,覺得他落到如今地步是運氣不好,還想著讓他繼續我爹的產業。」
鄭全不便評論宋家的事,他看了眼桌上灰撲撲、排列整齊的泥坯,道「不是說燒套茶器嗎怎么還要燒蓋碗」
宋積云重新坐下,道「人家說了,泡茶的茶具除了壺,還有盞、蓋碗。更不要說茶盅還分鈴鐺杯、海棠杯、馬蹄杯子、雞缸杯了。」
按他說的,林林總總,她得給他燒六、七十件才行。
加上可能燒壞的損耗,怎么也得百來件。
她懷疑他不是為了燒茶具,而是為了為難她。
鄭全道「他都畫一個圖案嗎」
「對」宋積云有氣無力地道。
要不怎么會覺得無趣呢
同樣一個圖案重復三百多次,再好看的圖案也會變得面目可憎
不過,宋積云也不是只知道站在那里被動挨打的。
她準備偷懶。
每天畫一個
他能等就等,他等不了,那就能燒幾個是幾個了
元允中還能把她吃了不成
宋積云「哼」了兩聲,問旁邊服侍的小丫鬟「知道元公子在干什么呢」
她從前不愿意過問元允中的行蹤,免得知道的越多,越扯不清楚。可隨著兩人越來越熟悉,她偶爾也會問問元允中在家里的去向。
小丫鬟抿著嘴笑,道「元公子和邵公子在湖邊釣魚。」
敢情她在這里辛辛苦苦,他在旁邊悠閑自在。
宋積云頓時不想畫了。
鄭全見了,摸著腦袋想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話來「還好元公子的畫只寥寥幾筆。」
宋積云哭笑不得。
有小廝跑進來稟道「王主簿派了人過來,說是有要緊的事見您。」
宋積云更衣去了廳堂。
來傳話的是王主簿身邊的一個隨從,梁縣沒有誰不認識的。
按他的要求,兩人去了廳堂旁邊的暖閣說話。
「宋小姐最近應該也聽說了鬧得沸沸揚揚的寧王走私案吧」就算暖閣里沒人,他也像怕被人聽到似的壓低了聲音道,「我們家大人得到了非常準確的消息,說寧王走私的那些瓷器已確定是由我們景德鎮流出去的。為了查清楚到底是從誰家流出去的,巡撫大人和按察使大人要搜查景德鎮所有的窯廠。」
宋積云皺了眉頭。
「我們大人的意思,不管是誰家倒霉給寧王干了這臟活,真要搜查起來,怕是大家都要跟著倒霉」那隨從的聲音更小了,「我們家大人就想把幾位景德鎮上都說得上話的東家們請到一起,商量著拿個主意。」
宋積云覺得這樣不太靠譜。大廈將傾,沒有幾個能不顧自己的安危去救別人的。
若是江西巡撫和江西按察使真要借此弄出點什么事來,以王主簿的身份地位,根本是保不住任何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