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波龍光面無表情地一抬手,五指一抓,再收了回來。
這個動作也沒見多夸張,甚至連一個普通人都可以清晰見到江波龍光出手的所有細節,整個軌跡。
可奇怪的是,他和江波景明面前的大量玻璃碎片,卻莫名地消失了。
這簡直好像現實是一個游戲,這些玻璃碎片出了BUG,剛刷出來之后又卡沒了一樣。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密集的玻璃碎片落在地上的聲音響起,猶如雨打芭蕉,接連不斷。
江波景明和江波龍光面前,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出現了一個獨臂的男子。月光照在男子身后,在他的身體邊緣,凸顯出一圈神圣而輕柔的輪廓來。
正是李照!
“你來了?”
江波龍光抬起手來,張開五指,掌中握著數十片玻璃碎片,滿滿一把,聚成了一堆,“這是見面禮?你好小氣啊。”
說話間,他將玻璃碎片隨手灑落。
“我不小氣,也不客氣。”李照看了一眼江波龍光身后的江波景明,“我只不過是來殺人的而已。”
“你都已經是太上忘情的境界了,為什么還要執著這些東西?”江波龍光則看了一眼李照的斷臂,“其實以你的悟性、天賦、歷練,不來復仇,他日也準能夠踏足更高境地。可惜可惜,李維斯這樣的人物,也能讓你斷去一臂,注定了你即使此番刺殺成功,未來的道路也難以圓滿。”
他們兩個,一個說我來殺人,是直指江波龍光的要害。
另一個則說對方的斷臂,是直指李照的要害。
江波景明和李照的斷臂,都是雙方的弱點。
兩個人并沒有急著交手,而是先要以言語打擊對方。就好像是李維斯用縱橫家的手段,來影響李照一樣。
“這是佛家的說法,世如苦海,身如行舟,不見彼岸,不得損壞。”李照說,“但是佛家也說,見了彼岸,有沒有肉身都不重要了,看來你的佛學修為不夠。”
“你妄自尊大,自以為見了彼岸?笑話!”江波龍光嗤笑一聲,“你距離彼岸還差得極遠,現在看來你不僅肉身受損,心中也被執念所迷,一心想要殺人復仇,不得法要,還敢妄談佛理,實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的一身修為,都是自這殺人復仇的執念所得,執念當然是不應當的,所以我要將其看破,這有什么問題嗎?”李照面色不變,“但凡執念,有始有終,有因有果,難道一件事情是錯誤的就不能經歷?須知有錯才有對,有入執才有破執,我殺了你弟弟再看破也一樣。莫非你以為我像你一樣,一生走完了九成九,就差一步踏入棺材里,已經是錯不得、改不得的年紀了?”
江波龍光臉色微變,李照這一番話語,實在是指向了他的死穴。
他已經不再年輕,這不僅是李照所講述的“李照還能錯,還有時間挽回,而他已經沒辦法挽回”的道理,更蘊含著一層更深的東西:那就是他的體力不支,這是戰斗起來他所不可避免的一項弱點。
除此之外,李照既然默認自己還有時間挽回錯誤,也就默認了這一場戰斗他能夠贏。
這種自信也是江波龍光難以擁有的。
李照不等江波龍光回答,就又看了看江波景明,“而且我修的是道家老莊,莊子有大愛大恨大逍遙,以坐忘而化之,并不拘泥執著。說起來,你雖然拿我的太上忘情說事,但我的心靈境界還差了你一籌,這是我無法反駁的。那我現在將你的問題還給你,你心靈甚高,又為什么要保護江波景明呢?你是否沒有看破某些東西?”
江波龍光笑了笑,“誰說我沒有看破的,我的心中已經看破了,無人相無我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你盡管殺他好了。”
說話間,他站了起來,讓開身后的江波景明。
這個老頭的神態,就好像是一家餐廳里的服務員一樣,十分地周到禮貌。
江波景明坐在沙發上,瞪大了眼睛看著李照,不敢說話,渾身上下緊繃,頭皮都在發麻。這個在外界一皺眉都足以動蕩一個地區經濟的男人,現在在李照面前,就好像一頭面對著老虎、雄獅的小白兔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