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確實沒想通。
沒錯,李照的身份一旦暴露,站在方圓城的立場,是根本不能容忍這樣一個朝廷通緝的賊人參加閱經大會的。
但這又有什么所謂的呢?
其實李照的作用早已經達到了,他吸引了天下宗師的目光,更使得方希然以自己的影響力舉辦了閱經大會。這樣一來,真性就可以抓住機會,有機會在這一個盛會戰勝甚至打殺了方希然、張北冥這兩位朝廷官方的宗師級別高手,以攫取武林之中的影響力。
近幾年來,真性和十二盟中的一些勢力,東海的涯角派,乃至于朝廷中的一些人物,都有聯系,就等著一個時機,就能夠揭竿而起了。
可以說,從利益來看,其實現在對真性一方而言,李照已經是個可有可無的人。
他的作用就在于促成這一場大會而已。
否則的話,五大宗師動身,天下武人齊聚,這樣的事情朝廷是不可能允許的。
當李照完成這個使命之后,又不愿意加入到真性的事業之中,那對真性而言就沒用了。李照就算立馬被雷劈死,真性也完全是不管不顧才對。
事實上,到了這個地步,甚至連閱經大會都已經不再重要了,所有齊備的條件都即將完成,接下來的看點不再是什么未來宗師,什么奇陽大經,而是真真正正的五大宗師,以及天下重器的歸屬。
這明明才是大事。
俞秀完全無法理解真性的憤怒。
“的確是這樣沒錯,現在這件大事已經不需要李照了,接下來的舞臺屬于我們,是武者的大業。”王無法的神色看似平靜了下來,雙眸內卻好像有一股驚濤駭浪般的力量,“但是在這之前,真性還是想要和李照完成最后一場戰斗!他已經期待這一場決戰,期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了。”
俞秀疑惑道,“最后……一戰?”
“沒錯,你明白‘責任’這兩個字嗎?”王無法說,“這是小禿驢跟我說的東西,他說他在見到李照面前,一直覺得自己的想法莫名其妙,古怪異常,從來沒有下定決心。但在見到了李照之后,他就忽然明白了‘責任’這兩個字,即使李照反駁他,他也覺得開心,因為反駁本身就是一種承認——只有愿意和他認真探討這件事情的人,才會反駁這件事情。”
“責任……反駁……”
俞秀若有所悟,又看向擂臺之上的真性臉上的憤怒,似乎理解了什么。
“沒錯,但自此之后不會了,因為他有了同伴。他被反駁之后,是既傷心又開心,傷心是沒有早遇上李照,開心是有李照的存在,終于讓他明白自己在大方向上沒錯。而事已至此,錯有錯著,他已經沒辦法停下來了。”
王無法道,“武道發展到了這個階段,必須要有他這樣一個人站出來,這就是他的責任,這就是他的天命——不是天來決定的,而是他自己出生在這個時代,自己擁有這種能力,自己終于覺得自己應該去做的一種‘命’,這東西握在他的手中,已到了要踏出去的一步了!”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俞秀點點頭,閉上眼睛,腦子里想象這樣一個畫面。
一個人張弓搭箭,弓弦拉滿,箭已經是蓄勢待發,不得不發。
真性就是這一柄箭。
之前之所以沒有發出,只是還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一支箭,配不配當一支箭,甚至是這個世界應不應該有一支箭。
但現在,李照站了出來,說“你瞄準的地方錯了。”
他沒有說“你在干什么,為什么不像別的木條一樣,而是要去搭在另一個東西上”,這是一如大師的問法。而在李照的腦子里,這個世界是應該存在弓箭的,甚至是必須要有弓箭的,只是他覺得應該用另一種辦法。
——在這一刻,真性終于領會到了:沒錯,我果真是一支箭,我已到了該發的時候了。
不用去管靶子對不對,不用去管瞄準的方向對不對。
這個世界需要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