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母親出行前那充滿殷切期盼的眼神浮現在他的腦海中,讓他的上進心暫時戰勝了內心的道德潔癖。
遺憾的是,除了身上這件絲綢衣裳外,他并沒有其他值錢的財物。
當然,他也不能用行李中那些破舊的鍋碗瓢盆去行賄。
經過深思熟慮,他最終深吸一口氣,從白發青年贈予的布袋中掏出一些碎銀,臉上掛著假面具般尷尬的笑容,將銀子一把塞進了雜役的手中。
隨后,他像只受驚的兔子,捂著臉,迅速跑進了忘憂書院的樹蔭里。
他的心中充滿了羞恥感,生怕這種丟人的事情被他人看到,就像勾欄里的妓女害怕接客時遇到熟人一般。
再比如,當洛川前往云閬書院時,他目睹了上千名參加考核的修行者排成的長龍。隊伍從書院的主樓起始,一路蜿蜒繞過了湖泊,直至延伸到書院外的大街對面。
人頭攢動,聲音鼎沸。
洛川手持薦書,默默地站到了隊伍的最末端。
然而,隊伍的行進速度卻慢如蝸牛,每一步都仿佛耗費了極大的力氣。幾個時辰過去了,洛川才終于從街對面艱難地挪進了書院的大門。
前后的人們開始不耐煩地罵罵咧咧,抱怨著這漫長的等待。
洛川心中也不禁焦急起來,他抬頭看了看天空,只見天色漸晚,夜幕即將降臨。他擔心書院即將關門,自己若不能及時參與考核,明天又要重新排隊。
就在這時,一群錦衣華服的闊少們如同群蜂般涌來,他們嬉笑怒罵,推推搡搡,企圖擠到隊伍的最前面。
隊伍中的其他人見狀,紛紛表示不滿,嘗試阻攔他們。
然而,闊少們卻毫不在意,他們呵呵笑著,從衣兜里輕松取出一塊木牌,高舉過頭頂,向眾人炫耀。
木牌上雕刻著精美的紋路,中央處一個醒目的“先”字熠熠生輝。
他們得意洋洋地宣稱,這是書院特發的“先行令”,持有此令者可以無視隊列,直接插隊,享有優先參與考核的特權。
眾人感知到木牌上散發出的強烈真元氣息,確認其并非偽造之物,只得無奈后退,任由那群闊少昂首挺胸,大步向前。
第一天,洛川沒有排到;
第二天,洛川天還沒亮就去書院門口排隊,也沒有排到;
第三天,洛川干脆不回客棧睡覺,徹夜蹲在書院門口,依舊沒有排到;
后來,洛川無意間得知,目前能夠順利在云閬書院參加考核的修行者,大多數都持有那所謂的“先行令”。
而想要獲得這“先行令”,也并非難事。
云閬書院的幾位教習公然在書院后門擺了個小攤,二兩銀子,便可在那里換得一枚令牌。
在昭國,二兩銀子足以購買四石質量上乘的大米,對于富裕家庭來說,這不過是九牛一毛,但對于普通平民百姓而言,卻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據傳,每年招生之際,云閬書院都能通過這種手段,賺取一筆頗為可觀的收入。
雖然洛川之前曾信誓旦旦地認為,自己就算死,就算從山崖上跳下去,也絕不會動用山賊施舍的一丁點兒銀子。
他原本打算在朝陽城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前往龍脊山,將裝有銀子的布袋原封不動地歸還給那位白發青年。
但是,在經歷了連續幾天烈日下排長隊的煎熬與折磨后,洛川終于無法再忍受下去了。
第五天,他毅然決然地直奔書院后門的小攤,花費二兩銀子購得一枚“先行令”。
搖身一變,成為了自己過去幾天里最為憎惡的“特權者”。
當他手持令牌,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時,瞥見那些只能在一旁默默排隊的眾人,他心中涌起一股難以名狀的爽快感。
那種感覺,仿佛自己是一位戰勝歸來的將軍,而那些排隊的人則成了列隊歡迎他的儀仗,恭敬而順從。
“難怪世人都想當權貴,”他暗自感嘆,“有特權的感覺,真是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