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濟生坐在桌案背后,默默閱讀崔天佑遞來的最新邸報。
在此過程中,他眉頭微皺,時不時用手帕捂著嘴,咳嗽幾聲。
印在邸報第一頁的那條消息簡潔而又醒目。
其內容大概為:天行二十三年十月二十六日夜晚,沂水縣驅魔司經歷顧旭與驅魔司郎中楚鳳歌一同進入青州府陸氏兇宅,與兇宅中狡猾的惡鬼斗智斗勇,展開激烈交鋒,最終成功戰勝鬼怪,讓兇宅恢復平靜。
而且邸報中還專門強調,顧旭是這一任務的主導者,楚鳳歌只是幫顧旭打輔助的。
“這真是讓人難以置信。”陳濟生默默在心頭想道。
他并不是驚訝于顧旭竟然能夠解決這樣一樁復雜兇險的鬧鬼事件。
而是他認為,按照顧旭那小子極度謹慎的性格,他應該根本不可能會接受這么危險的任務。
“難道顧旭受到了某些大人物的脅迫,才不得不違背心意進入那陸氏兇宅?”陳濟生做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并為之深感憂慮。
此時此刻,陳濟生的心態就像是一位擔心兒子的老父親——他寧可顧旭待在自己身邊安安靜靜地修煉,也不希望他在外頭受半分委屈。
“等那小子回來,我一定要好好問問他,這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么。”
…………
與此同時。
顧旭、楚鳳歌與青州府千戶魏九思乘坐同一輛馬車,從陸氏舊宅返回青州驅魔司衙門。
途中,魏九思不斷地稱贊顧旭為“少年英杰”、“大齊天驕”、“未來國家的中流砥柱”。
在他看來,顧旭能夠以區區第二境修為解決兇宅中那難纏的惡鬼,聽上去簡直比說書人講的故事還要夸張。
顧旭一邊聽著他的夸獎,一邊謙遜地說著“魏大人謬贊了”。
其實,顧旭心里很想糾正對方——在那座兇宅里,真正可怕的,不是鬼,而是人。
但他也明白,按照現在的態勢,唐薈犯下的罪過幾乎不可能被公之于眾,而青州陸氏也將繼續背負著謀反叛國的污名。
顧旭在陸氏舊宅中一波三折的經歷,同樣會被簡簡單單地概括為“與惡鬼的斗智斗勇”。
原因很簡單。
當年為陸家定罪的人,是皇帝。
在大齊王朝,皇帝是宛如神明般的存在,是不可能犯錯的。
就算真的犯了錯,他也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承認。
不經意間,顧旭的手觸碰到了衣兜里那張淡粉色的花箋。
“其實,我很想把唐薈的真面目告知天下人,”他在心里默默想道,“畢竟,如今的世人都稱他為‘君子’、‘義士’——這對于當年受迫害的陸家人,對于那個可憐的姑娘,以及對被蒙在鼓里的民眾,都是極為不公平的。
“只可惜,我現在既沒有力量,也沒有權勢,甚至還在為了自己的壽命而日夜擔憂。
“連‘獨善其身’都做不到,又談何‘兼濟天下’?
“這件事情,只能留作今后的一個念想了。”
想到這里,他默默嘆了口氣。
至于楚鳳歌,則背過頭,望著窗外的風景,一聲不吭。
他不想讓別人看見他臉上郁悶的表情。
楚鳳歌一直把自己當做未來的天下第一——他可從來沒有想到過,有朝一日自己竟會變成別人的陪襯。
但即便如此,他今天也不得不無奈地承認,在那陸氏兇宅中,顧旭發揮的作用要比他大一點點。
“顧旭,今天就算你勉強贏我一回,”楚鳳歌握緊拳頭,忿忿心想,“等日后有機會,我一定會贏回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