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童子以稚嫩的嗓音整齊如一地回答道:“顧大人正在書房等您呢。”
他們話音剛落,沈丘的身邊便憑空出現了一個年輕侍女,其身穿淡粉色長裙,頭發梳成雙環髻,容貌雖不漂亮,但卻耐看。
“沈公子,請跟我來!”她微微屈膝行禮道。
“有意思。”沈丘環視了一周院落里的眾多仆役,默默地在心頭吐槽了一句。
顧府的主屋以屏風和碧紗櫥一分為三。
正中間乃會客廳堂,拜訪者幾張木桌,幾把官帽椅。兩側則分別是寢室和書房。
比起金陵城的沈家大宅,還有很多同品級官員的宅邸,沈丘覺得這間屋子簡直簡陋得過分——沒有玩器古董,沒有植物盆栽,沒有垂幕帳幔,以至于看上去空蕩蕩的,有些冷清。
在侍女的引領下,他從碧紗櫥的一扇隔門穿過,來到了顧旭的書房。
此時顧旭正站在長桌之旁。
他右手中握著“驚鴻筆”,低頭專注地看著桌上的一副字。
桌上擺著一個小巧青銅香爐,一縷沉香裊裊升起,縈繞在顧旭的周圍,使他看上去像是下凡的仙人。
這個青銅香爐是顧旭從“閑云居”里取出來的一件法寶。它里頭的熏香,擁有著一種能夠使人精神專注的奇效。
當嗅到它的氣息時,沈丘只覺得心曠神怡,仿佛胸中一切郁氣都在瞬間被一掃而空。
“沈公子,你覺得這副字怎么樣?”顧旭察覺到沈丘的到來,便轉過身,朝他微微笑道。
沈丘來到他的身邊。
桌子有些高,他必須踮起腳尖才能完全看清楚上面的事物。
只見素白的宣紙上寫著“長生齋”三個大字。
顧旭的毛筆字一如既往飄逸流暢,宛若龍蛇飛動、鸞飄鳳泊。
但與沂水縣那副筆跡沉凝、鋒芒收斂的字不同。
這副字看上去力透紙背、張揚縱肆,像一只雛鷹躍下山崖,然后沖天飛起。在看到它的時候,沈丘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幾天前的那一聲震徹整個洛京城的驚雷,還有那一場令龍門書院所有人都忘不掉的磅礴大雨。
沈丘思忖片刻,回應道:“不愧是東翁的字,有您那平地一聲雷、扶搖直上九萬里的風范。”
沈丘平日里習慣了說尖酸刻薄的諷刺話語。所以此時此刻,當他需要說一些夸獎奉承的言辭時,聽上去總感覺有些怪怪的。
聽到他的話,顧旭笑了笑,說道:“沈兄來我府上,不必如此拘束。咱們不妨以兄弟相稱,像朋友一樣相處就好。”
或許是因為顧旭太過年輕,“東翁”這個稱呼,沈丘叫起來確實覺得比較別扭。但或許又因為這個十八歲少年的氣質中透出一種不屬于這個年齡段的威儀,沈丘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喊出類似“顧賢弟”這種比較隨意的稱呼。
他糾結了一會兒,最后還是決定繼續喊對方“顧大人”。
與此同時,顧旭用“驚鴻筆”在宣紙的一角寫下自己的名字,蓋了個印,然后輕輕揮了揮手。
這幅字瞬間就被裝裱好,掛在了書房一側的墻壁頂上。
“顧大人,我有個問題想向您請教一下,”這時沈丘向顧旭開口詢問道,“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您院落里的這些侍女和仆役,應該都是用‘點睛賦靈’之術創造出來的產物吧?但是在我看來,他們看上去要遠遠比那天符篆大師趙欣然在龍門書院里畫出來的黑衣小廝更具智慧和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