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那女子接著說道:“你本說要進京考得功名,然后稟明父母,娶我回家。可我等過了嚴寒又等過了酷夏,你卻在這里與其他人拜堂成親!”那女子的聲音越來越凌厲,也越來越傷感。在座眾人無不嘩然,有的罵張生忘恩負義,有的替那女子的癡情惋惜,也有人說兩人身份懸殊,注定不能在一起……
此時,卻見那張生抬起頭來,瞪著黑衣女子道:“你說我忘恩負義也好,說我薄情寡義也罷,我都認了。那是因為我后來才知道,原來截我盤纏并將我打成重傷的那伙山賊就是你的手下,就是你們山寨的人!”說到這里,眾人更是嘩然。
“你又唱紅臉,又唱白臉,將我像傻子一樣糊弄得團團轉,究竟是什么居心?”張生義憤填膺地說,一張臉竟是激動得通紅,眼中布滿紅血絲,似一只無助的困獸一般。
屋子里瞬間沉寂下來。眾人都在等著柳如風的回答。可那柳如風卻愣住了,她沒想到張生會說起這件事,張了張嘴想回應,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剛剛的伶牙俐齒,滿腔委屈瞬間沒了蹤影。也許這正是她心中一直對張生抱愧的地方。
“也許,她因為喜歡你,一直不敢告訴你呢!怕說出來你會像今天這樣待她。”此話一出,眾人立刻紛紛點頭稱是。說話的卻正是廿廿。卻只聽廿廿接著說道:“這位暖暖姑娘,但他若真的喜歡你,你告訴他又何妨,他依舊會待你好。他若沒那么愛你,你即使這件事情瞞著他,下次不一定什么事情惹得他不高興,他便又會離開你了。”廿廿后面這話卻是對著柳如風說的。她聲音甜美,眾人紛紛向憶梅山莊一桌看去。卻只看到素弦一個人女裝打扮,便都以為是素弦說的,紛紛向她瞧著。惹得素弦渾身不自在,回瞪回去。眾人不免又想,能說出這樣一番細膩心思的姑娘,怎地如此之兇?
那柳如風更是似醍醐灌頂一般,輕聲說道:“那日我救你,是真心要救你。并非是故意讓他們打傷你我再出手救你。但之后瞞了你,也不是故意要瞞你。只因你對我千恩萬謝,百般溫存,我并不知道是因了我救你,還是因了你愛我。我怕告訴你后你便不再對我好。”柳如風說這話時,滿臉凄然,似是自言自語。那張生心中也是說不出的苦楚,怔怔地看著柳如風,想起此前兩人的千般恩愛,不由濕了眼眶。在場眾人也無不唏噓。
“看來今日我來找你,怕也便是找錯了。”柳如風說完,轉身要走。張生在她身后,張了張嘴,想要喊,卻終究沒有喊出聲。
卻不想此時那一直在一旁默然不語的新娘輕輕走到張生旁邊,低著聲音在她耳邊說道:“不用管我,你心里若有她,便隨她去吧。”她說這話時,頭上依舊蓋著紅彤彤的蓋頭。張生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多想,站起身,沖著柳如風消失的門口,張了張嘴,大叫了一聲:“暖暖!”但這一聲“暖暖”,卻只是在他心中喊了出來,到了口中,卻成了苦澀的啞然。
他回頭看了看蒼老年邁的父母,沉靜地說了一聲:“繼續拜堂吧。”說完,對著身邊的新娘小聲道:“我對不起了一個,不能再對不起另一個。”新娘的身子微微顫了一顫。
眾人都愣了。不知道眼下這種情況該怎么辦。星遠遠遠喊了一聲:“接著拜堂啊!”那司儀這才反應過來,高聲喊了一聲:“行禮!”
于是新郎新娘兩個人又一人一頭牽起了那個大紅的綢子,面對面站好。只是比之剛剛,兩個人之間似乎多了一分共患難的相知之情。
“夫妻對拜!”司儀高聲喊道。新郎新娘正欲彎腰下拜,忽地只聽門口一聲大喝:“慢著!”
眾人無不驚訝,轉頭向門口望去。只聽一陣嘈雜的皮靴踩踏之聲,緊接著跑進來一隊捕快,將這廳堂團團圍了起來。眾人心中都是又驚又怕,特別是那些做過虧心事的,不免渾身顫抖起來,想著這些捕快是不是來捉拿自己的。
迎著眾人驚訝又膽怯的目光,一個官衣官帽之人慢慢踱了進來,邁著官步,走到堂前,開口緩緩說道:“新帝登基,廣招民女入宮,凡年滿十四未嫁娶者著即日送入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