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道長已死,你爹爹的仇也算是報了。后來你爹便與你娘歸隱江湖,不再問這些恩恩怨怨。”云不知說著,想起當日自己奉朝廷之命去暗殺凌風那日,正趕上玄心梅生產在即,凌風當時的關切與焦急,恨不能替玄心梅受了這份罪,可見兩人確實恩愛情堅。
廿廿聽到這里,長長地嘆了口氣,幽幽地道:“若他們能一直這樣,該多好。”說著,臉上的神色頗有些凄苦。
“世人都道情深不壽,可能是兩個人過分恩愛,連老天都會嫉妒吧。”云不知也嘆了口氣道,“后來又不知他們又如何招惹了漢王朱高煦,這三個人便又是一世的恩怨……”
云不知說到這里,也不再說話。
廿廿低著頭,左臂抱膝,將下頜擱在膝蓋上,兩只眼睛愣愣地看著前方,但眼神迷離,也不知看向何物;她右手則拿著那根小枯枝在地上亂畫著,也不知在畫何物。過了一會兒,廿廿忽地抬起頭來,目不轉瞬地盯著云不知道:“云伯伯,你為何知道我外公這許多事?”
云不知正拿著水囊喝酒。他說了這許多話,早已口渴,他今晚說的話加起來,應該抵得過這十六年說的所有了吧。云不知聽廿廿問起,放下水囊,緩緩說道:“我曾是你外公手下的參將,多年來追隨你外公征戰沙場。只可惜終究不像你外公一般參透世事,待他退隱后依然留在了朝廷為官……”
廿廿點點頭“嗯”了一聲,還想再追問,若他一直在朝廷為官,為何又成了江湖中有名的廚子。但想著可能是因為犯了什么錯被朝廷罷官了,總歸是一件不甚光彩的事情,便不再追問。又低下頭來,一個人愣愣地在地上畫著什么。
這個時節雖已入夏,但深夜的風依舊透著絲絲涼意。廿廿覺得一陣夜風襲來,不由抱了抱雙臂。
云不知心中認定廿廿是害死自己女兒的仇人,但此時卻又對自己道:“一個已然要死在我手中的小姑娘,便待她好一些吧。”想著,起身將廟中散落的一些破木頭撿了起來,又撿了些雜草生起一堆火來。那火苗跳躍著,映著廿廿寫滿心事的臉。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朦朦朧朧的困意來襲,廿廿終是忍不住睡去。
這一夜,廿廿睡的極不安穩,亂糟糟地做了一夜的夢。夢中,她的外公和祖父慈愛地沖著她笑,她卻看不清他們的臉。
第二天,廿廿醒來時,天色尚早,卻不見了云不知的身影。破廟中,只余一堆燃盡的灰燼。廿廿正自奇怪,忽地見云不知回來了,手中拿著一套衣服,扔給廿廿道:“你換上。”
廿廿撿起衣服抖開一看,卻是一身半舊的男裝。而且面料粗糙,一看便是云不知從附近莊戶人家偷來的。
廿廿拿著衣服皺著眉頭出神。云不知見狀道:“怎么?嫌棄這衣服不好?”
廿廿搖搖頭道:“廿廿只是猜不透伯伯為何讓我換這身衣服,我都要死的人了,穿什么又如何呢?”說著,抬起頭來望向云不知道:“伯伯打算什么時候殺死廿廿呢?”
云不知哼了一聲:“我要把你帶到倩兒的墓前,用你來祭奠她的冤魂。”
“哦。”廿廿點點頭,臉上掛著些許委屈,“那倩兒姑娘的墓在哪里呢?”
云不知道:“蘇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