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尹天曠一直沒有合眼。廿廿卻睡得很沉,若不是那蒼白的臉色與嘴唇,當真可以用恬靜來形容她的睡容。而如今,那恬靜中卻透著讓人心疼的憐惜。
尹天曠的心卻比廿廿剛受傷時平靜了許多。“大不了陪她一起去便罷了。”他雖這樣想,心中卻還盼著云不知能早點回來,帶著天山雪蓮回來。
星遠與素弦這一夜也是輾轉反側,不敢在尹天曠面前多說一句話。
第二天傍晚,云不知終于回來了,不止帶回了天山雪蓮,還驚喜地說道:“不知為何,那駱離不止送了我天山雪蓮,還說愿讓丫頭入谷,他親自診治。要說這玉劍俠的醫術可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若得他醫治,廿廿的傷便又多了幾分希望。”
尹天曠等人聽了也甚是歡喜,為廿廿服了天山雪蓮,傷勢稍微穩定一些了,便尋了馬車去到離谷。這一路也都是小心翼翼的。
待到得離谷,離莊莊主駱離果真早晚都過來診治,一切湯藥飲食也伺候得甚是周到。只是那駱離只是看病,其他事情都絕口不提。
這一日,廿廿稍稍有些精神了,身子半坐著,靠在床頭上。尹天曠坐在床邊,一口一口地喂她吃藥。
“天哥。”廿廿輕輕叫了一聲。
尹天曠馬上小心地說道:“怎么了?是這藥太苦嗎?”
廿廿緩緩搖了搖頭,“上次也是在這離谷,是廿廿喂你吃藥。如今卻換作你喂我吃藥,倒也真是巧的很。”
尹天曠搖搖頭道:“不巧,一點都不巧。我寧愿如今吃藥的依舊是我,而喂藥的依舊是你。”
“但廿廿不愿。”廿廿堅定地說,一雙大眼睛深深地望著尹天曠,漾滿了深情與愛戀。尹天曠只覺心中一熱,就想將廿廿攬在懷里,但又怕碰到她的傷口,只在心中默想道:“尹天曠何其幸也,能得她待我如此。”
話說在駱離莊主的精細照顧下,廿廿的傷果真大好起來。駱離還專門給廿廿配了淡化瘢痕的外用藥,當真是想的十分周到。
這一日,廿廿稍稍有些精神了,尹天曠陪著她在梨樹林中散步。此時,梨花已然散盡,樹上結著一個個核桃大小的青澀的果子。廿廿想起第一次來此地時,還是繁花滿樹,梨花如雪,如今,卻是人是物非,梨花不在,人依舊。廿廿想著,握著尹天曠的手更緊了。尹天曠仿佛知道廿廿在想什么,也將廿廿的手握得更緊了。
西方,是一片耀眼的霞光。一如廿廿與尹天曠并坐在西域大漠上的那一天。
忽地,只聽一陣琴聲遠遠地飄了過來。那琴聲悠悠,如夏日的空谷幽泉,冬日的梅林飄雪。“那一日,也是這琴聲。”廿廿輕聲說了一句。尹天曠知他說的是小易死的那一天。當時,尹天曠便對這琴聲十分疑惑,只是當日發生了太多變故,沒有來得及去探查這琴聲的來由。而今日,這琴聲倒引起了尹天曠的興趣。
尹天曠和廿廿漸漸循著那琴聲走去。尹天曠的右手緊緊握著廿廿的左手,卻不知為何,只覺得廿廿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尹天曠側過頭,看了廿廿一眼,只見她臉色沉靜,似是有心事,平時臉上那抹天真的笑容此時已不知所蹤。尹天曠不由覺得有些奇怪,便將廿廿的手握得更緊了。
兩人走了不遠,來到了那一大片梅林。那琴聲也越來越清晰,應該就是從這梅林中傳出的。兩人穿過幾株梅樹,遠遠地看到枝丫橫斜的梅樹后面,隱隱藏著一個白色的涼亭,可此時那琴聲卻驀地斷了。廿廿忽地松開了尹天曠的手,加快腳步朝著那涼亭走去。尹天曠忙跟了上去。待到涼亭近前,卻只看到石桌上放著一方古琴,卻沒有一個人影,只有那只棕黃色的蒲團坐墊上,尚有一絲余溫。
廿廿忽地愣住了,呆呆地看著那把七弦琴,驀地流下淚來。她這一流淚,弄得尹天曠不由地手忙腳亂。“這把琴有什么古怪?”尹天曠一邊忙著從懷中掏出手帕給廿廿擦眼淚,心中一邊想著。他忽地看到不遠處有一個石碑,于是拉著廿廿一起過去。走近一看,卻是一塊墓碑,上面刻著“拙夫韓凌風之墓”幾個字。墓碑前是一個墳坡,上面已然青草離離。
“是娘!”廿廿忽然說道,聲音中帶著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