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多謝了。”葉傾雨收下銀鞭,世人皆知山海藏,她結下這個善緣,總不是壞事。
店伙計送到大門外,又道:“公子還說,夫物蕓蕓,各復歸其根。”
葉傾雨腳步微頓,回頭再看山海藏,滿室珠玉生輝,一派豪奢富貴。
而她所想,卻是那紫檀木盒中小小的骨珠。
比黃豆大不了多少的珠子,是骨珠,葉傾雨探不出那是不是人的骨頭,但覆在其上的靈息,讓她感到不安。
夫物蕓蕓,各復歸其根。
歸根曰靜,是謂復命。
……
暮影今日又出城了,還是昨日那個車夫。
城東郊五里地外,響石山腳,暮影抬手撩開靛藍色車簾。
“這響石山乃皇族陵地,上頭有官兵把守,夫人若是想爬山,不如去西郊的小屋山吧。”車夫王通好心建議。
暮影抬頭看著覆滿白雪的山林,問道:“那邊可是一處斷崖?”
王通順著暮影探出車窗的手指望去,“沒錯,那處斷崖名為鯉魚嘴,路險難行,只有安然走過鯉魚嘴的皇族,才有資格葬在皇陵。”
提起這事,王通來了興致,“每五年皇族祭祖,都城的百姓都會站在山腳圍觀,不過如今沒有往年熱鬧了,掉下崖去的人也少,沒什么意思。”
“這是為何?”
難不成老祖宗顯靈?
這般每隔五年帶走幾個皇子皇孫確實不太地道。
“呸,如今的皇族子弟膽小怯弱,每到祭祖之時,不是病得下不來床,便是發了疹子不能見人,隨行百官更是膽戰心驚,生怕一去不回,這要是上了戰場,個個都是慫包,咱們鹿隱國啊,也只有三皇……啊,夫人你看這雪越下越大了,要不咱們回城吧?”
“回去吧,對了,那些掉入崖下的,可曾派人下去替他們收斂尸骨?”
“夫人有所不知,鯉魚嘴的斷崖下,深不見底,終年籠著烏黑的云霧,活人哪,根本走不下去。”
“既如此,為何要將皇陵建在此處?”
“據說這是祖上勘定的陵寢,萬世不得更改,否則啊……”王通調轉馬頭,不屑笑道:“否則這江山能不能守得住,可不好說。”
暮影又問:“聽聞皇族嫁娶之事,亦要拜祖祈福,這要是跌落斷崖,豈不悲哉?”
“這又是一樁奇事了,從古至今,皇族婚嫁拜祖,卻是不曾有人墜崖,想來是祖宗保佑,咱們民間的說法啊,那些掉下去的人,都是不忠不義之輩,死不足惜。”
暮影不再言語,王通又道:“夫人來都城,是尋親嗎?這大冷天的,可別凍著孩子。”
任誰都能看出來,她懷里的孩子不正常。
王通一邊趕著馬,一邊豎起耳朵聽車廂里的動靜。
太安靜了。
不僅孩子不哭不鬧,這位夫人不說話的時候,也安靜得讓人發怵。
一簾之隔,王通沒有聽到她的呼吸之聲。
習武之人,耳聽八方,如果百步之內,連一個人的呼吸都聽不出,要么這個人武功高于自己,要么這個人已經死了。
車廂中傳來淡漠的聲音,“尋親。”
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她的親人,又在何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