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枚棋子,無疑是陳默隨身之物。
“陳某既然將這枚棋子送給葉姑娘,自然是信得過葉姑娘的為人。”
陳默一語雙關,葉傾雨笑道:“陳將軍才告誡我,人心叵測,莫要輕信于人,怎地自己卻糊涂了?”
陳默亦笑,“葉姑娘他日若遇險境,陳某自會在夢中相候,以盡綿薄之力。”
“如此,便多謝了。”葉傾雨收下了這枚黑玉棋子。
……
大紅的喜轎中,繡了鴛鴦的紅蓋頭搭在葉傾雨腿上。
她今日描了眉,抹了脂粉,臉頰打了兩坨腮紅,那個嬤嬤說她皮膚太白,腮紅也涂得愈發厚一些。
葉傾雨當時瞥了一眼鏡子里的自己,想起了在石塘城時,棺材鋪子里的紙扎人似乎就是這副模樣。
轎簾被風掀起,碎雪撲了進來,清冷的風里,是百姓熱情地賀喜聲,時不時響起的爆竹聲,鑼鼓喜樂聲,一直到城東郊外響石山腳,轎子外都是熱鬧的。
隨風卷入轎子的,還有一只白蝴蝶。
葉傾雨將瑞獸手爐放到一旁,攤開手心,白蝴蝶棲落在她如枯枝般的掌紋上。
這只蝴蝶她見過。
從石塘城去暮子河的路上,茫茫雪原,寒冷至極。
葉傾雨在雪地撿起白蝴蝶時,小家伙瑟瑟發抖,想來凍得不輕。
她當時的處境,并不比這只蝴蝶好多少。
不過那時,她還有心,她還愿意救助弱者。
葉傾雨將白蝴蝶揣進懷里,一路帶到暮子河畔。
后來她沉入暮子河底,她以為白蝴蝶凍死在了雪原。
一只蝴蝶而已,若真死了,并不會讓人日日掛念。
葉傾雨也只是偶爾想起。
可當她再回人族,在雪原迷失方向時,這只蝴蝶卻出現在了她的夢里。
不過出了人靈結界后,她便再也沒有夢見過白蝴蝶。
它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葉傾雨想起最后一次夢見白蝴蝶時,蝴蝶在白雪上飛舞,淡淡的金粉化成三個游云驚龍的大字:靈蝶崖。
靈蝶崖是什么地方,葉傾雨并不知道,她也沒興趣知道。
葉傾雨的思緒飄回離開石塘城那日。
從韋府后門出來,路過北城門,穿過主街,快到慶福樓的時候拐進雨水巷,再出來,就能看到賣梅花糕的小攤子了。
葉傾雨站在豪華氣派的酒樓前,抬頭望著黑底描金字的店招牌。
當時,慶福樓已經變成了迎客居。
頭仰得高一些,她又去望掛在屋檐下的酒旗,細碎的雪花緩緩從鉛灰的天空飄落,無風。
一片銅錢大的雪花格外顯眼,從酒旗上撲落,倒像是撲扇著翅膀的白蝴蝶。
葉傾雨瞇眼欲細看,入眼的依舊只是如塵碎雪。
或許那時,她所見到的,并非是雪,正是這只白蝴蝶。
葉傾雨怔愣之際,喜轎向后傾斜,要開始上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