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影一鞭子便能解決的事,她卻偏要這腳上長滿凍瘡的小乞丐從冰冷的泥地里走過去,實在心狠。
葉傾雨冷冷盯著小乞丐的雙腳,沒有言語。
小乞丐轉身,又一瘸一拐地挪回來,沖葉傾雨咧嘴一笑,“貴人姐姐一看就不是尋常人,這區區采花賊,定然不是您的對手。”
臟兮兮的小臉上,被雨雪打濕的頭發貼著臉頰,不過十來歲的年紀,眼里還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葉傾雨垂在身側的手心里,剛聚起的藍光慢慢散了開去。
罷了。
這人族的水太深,殺一個乞兒并不能讓她們的路變得順暢。
他若是能過錦衣玉食的生活,又怎會在這泥淖里求生?
馬車緩緩往城外行去,小乞丐斂了笑,泥鰍一般鉆進一旁破舊的巷子里,身手矯捷,步履輕快。
暮影從馬車中探身出來,嘆道:“傾雨,你真的變了。”
北地那個殺起靈獸來如瘋如魔的葉傾雨,手里的刀子越來越鈍了。
葉傾雨抿唇不語,曾有人在風雪天送了她一雙棉鞋,她不想在這樣的天氣里,殺一個沒鞋穿的孩子。
“你認識這通緝令上的人?”
葉傾雨將馬鞭遞給暮影,攤開手中潮濕的布帛,“此人名叫曹玉,是丘寧國人。”
去年霜降前,穿過人靈結界,去往北地的,除了韋成德一行,還有千屏城城主簡紹和丘寧國鎮南王龍芮,而曹玉,正是龍芮的手下。
葉傾雨在煙西谷第一次見到曹玉時,便覺得這人一雙眼睛像極了山里的狐貍。
但他雖然長得媚,卻是個極其忠厚之人,葉傾雨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將曹玉和采花賊聯系到一塊去。
當真是人不可貌相,還是另有內情?
“蘇哥哥你怎么哭了?”車廂里傳來小雪的聲音。
這孩子特別奇怪,喊孟奚知爹爹,卻喊蘇宸璋哥哥,也不知孟奚知暗地里是怎么教她的。
葉傾雨撩開簾子一角,蘇宸璋察覺到動靜,別過臉去看窗外荒蕪的田地。
“道聽途說的,未必是真相,你別胡思亂想。”葉傾雨并非安慰他,如果僅憑旁人幾句話,就能左右自己的心智,這種人未免太過天真。
何況這事在葉傾雨眼中,還不一定是壞事。
若小乞丐所言是真,除非韓太后當真是為了權力不顧母子情分之人,否則,眼下的局面,對蘇宸璋來說,反而是有利的。
雖說將親身兒子囚在老鼠洞里十年之久,正常的人無論如何也干不出來,但帝王家玩弄權術,其中本就有頗多無奈,或許她亦有不得已的苦衷。
“宸璋突然聽到母妃的消息,一時情難自已,讓葉姑娘見笑了。”
只是如此?
葉傾雨不再多言,正要放下簾子,小雪撲了過來,拉住她的手,問道:“娘,我們是要去找爹爹嗎?”
“找他作甚?”葉傾雨蹙眉,好似只是提起那個人,就讓她感到煩躁。
小雪嘴角一撇,放開葉傾雨的手,轉頭撲到蘇宸璋的身上,抽噎道:“蘇哥哥,你娘不要你,我爹不要我,我們倆怎就這般命苦啊……”
“……”蘇宸璋剛憋回去的眼淚又滾了出來。
葉傾雨摔了簾子,她突然覺得孟奚知的離開,對小雪的成長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