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終于下大了,黑云壓城,硯石河上波濤滾滾,渾濁的泥水卷著枝葉雜草奔流而去。
城東郊山邊,一襲胭脂色長裙立于河岸礁石。
風姿綽約,儀態萬千。
是世間罕見的美人。
美人沒有撐傘,于風雨飄搖中,未濕片縷。
葉傾雨鉆出渾濁的水面時,第一眼便看見美人眉眼低垂,正含笑看著她。
“又見面了。”畫中仙江蘺朱唇輕啟,眼角笑意更濃,眉心的朱砂痣顏色暗紅,似凝著一滴血。
葉傾雨旋身躍出水面,在江蘺附近的礁石上落腳,落地時身上已無水漬,一身素白衣裙在風雨中輕輕搖動,好似出水芙蓉,抖落了滿身清露。
“宮主好手段。”葉傾雨聲音冷漠,她并不待見這位垂思宮宮主。
江蘺心情卻是好極,“不過是成人之美罷了。”
“你覺得你能困得住他們?”
“即便困不住帝星,鬼靈總是不能逃出我的畫陣的。”
若說暮影與暮子河沉尸結陰親是在賭,江蘺布下此局,何嘗不是在賭。
她賭帝星對李素素余情未了。
很顯然,她賭贏了。
葉傾雨在硯石河底游了一大圈,并沒有找到那口黑棺。
蘇宸轍和暮影已經進入畫陣之中。
應該說,他們是隨著那口棺材入畫的。
葉傾雨昨晚順著硯石河潛進懷寧城,她親眼看見蘇宸璋出現在硯石河邊。
棲身在陳家鏢局的段延輝收到葉傾雨的傳話,當即就準備一番去了來福客棧。
來福客棧地處繁華的街心,是懷寧城最大的客棧,但眼下卻是門口羅雀。
便是過路的百姓,也都是遠遠避開。
也不知是誰傳出去的,說來福客棧出了命案,到了夜間便會有厲鬼在客棧外游蕩。
搞得這條街上人心惶惶。
這當然是謠傳,但不知情的百姓卻是十分相信的。
來福客棧大門緊閉,天將黑時,段延輝敲開了客棧大門。
他身后跟著四個頭戴斗笠身穿蓑衣的漢子,挑著一口柏木棺材。
敲門的時候,段延輝高聲喊道:“店里可有人在?你家掌柜訂的棺材送來了。”
段延輝撐著一把棕色油布傘,一身棺材鋪老板的打扮,袖子上沾了香灰,堅毅英朗的臉上也喬裝了一番。
棺材被抬進客棧大門,片刻后,幾個人又抬著棺材出來了。
段延輝指著來福客棧“嘭”地一聲關上的大門,破口大罵:“去你八輩祖宗的,早干嘛去了,棺材做好了才說要楠木的,你家這單生意大爺我不做了,呸!”
朝大門上狠狠啐了一口,段延輝才算解氣,轉身指揮抬棺材的漢子往街上走去。
陰雨天的傍晚,街上行人本就不多,見到抬棺材的,更是避得遠遠的。
剛轉過一條街,一隊官兵便攔住了段延輝幾人的去路。
官兵要查看棺材,段延輝不得不從。
棺材是今日剛做好的,連漆都沒上,還帶著木頭的香味。
棺材里空空如也,為首的官兵問段延輝,“來福客棧的掌柜當真訂了一口棺材?”
段延輝面帶愁容,再添幾分氣憤,“這位官爺,小人做的是死人的生意,來福客棧若是沒訂棺材,我怎好給人送一口棺材上門,這不是找人晦氣么?”
他這話說得在理,雖說來福客棧近日關張歇業,但沒說以后就不開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