縹緲的白霧中,有一片花田,姹紫嫣紅的花競相綻放。
四季的花都有,連梅樹,也在濃霧中暗送芬芳。
風是柔和的,可這些花卻顫動不止,好似有調皮的小孩子在劇烈搖晃花枝。
一雙蒼白的腳踩在松軟的土壤上,不著鞋襪,白色長衫曳地,在花叢中緩緩移動。
墨黑長發披散,透過濃霧看去,是一個略顯落寞的背影。
他在梅樹下駐足,不管塵土弄臟白衫,靠著黑色的樹干坐下,探手要去摘一朵粉色的海棠花。
整片花田中,唯有這株海棠花,是靜止不動的。
是因為花靈不在此處,才如此淡然。
這株海棠的花靈去了何處?
百花顫抖更甚,從花叢中走出一個紫衣女子,跪伏在地,聲音顫抖。
“求,求主人饒海棠一命。”
“哦……”白衣男子細長的手指搭在曲起的膝蓋上,聲音低沉,拖著尾音,帶著一抹懶散隨性,似乎對這個女子的話不是特別理解。
“你的意思是……這花田里的花,我不能采摘?”
“屬下不敢,海棠護主心切,才會被靈婉仙子利用,求主人給海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僅僅是被靈婉仙子利用嗎?”
白衣男子轉過頭來,微瞇著眼睛睨著跪在花叢里的女子。
他的臉上好似籠著云霧,又似覆著輕紗,叫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只能看出朦朧的輪廓,即便是這般云山霧罩,卻也讓人覺得,藏在這后面的一張臉,定然不丑。
白衣男子懶懶靠在樹干上,“與畫中仙來往,也是被靈婉仙子利用?鶴山牽頭人呢?怎么解釋?”
“海,海棠一時糊涂,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主人……”女子聲音低了下去。
“怎么?如今誰都能做我的主了?養你們這么多年,一個個都這般有出息了是嗎?”
“主人息怒。”
“呵,你們這么急著將山海藏推入晟州大陸的亂局,居心何在?”
從亂顫的花叢中又走出十幾個人,男女皆有,神色恐慌,皆跪伏在地。
“當初我讓你們打理山海藏的時候說過什么?可還記得?”
有人回答:“山海藏永不加入各界紛爭。”
“山海藏出黃金萬兩買一個小姑娘的人頭,是誰的主意?”
第一個出現的女子哆嗦道:“主人,那個小姑娘……”
白衣男子抬袖,一道淺淺的藍光蕩出,“我問你是誰的主意?”
藍光似一道鞭子,輕輕抽打在女子的臉上,下手并不重。
但那女子的臉卻已嚇白了,“是,是海棠。”
“知道我為何讓你們去打理山海藏嗎?草木無情,無貪欲,無癡念……不曾想,年月長了,連草木也起了妄心。”
白衣男子看著手邊的海棠花,指尖輕輕劃過嬌嫩的花瓣,“海棠……你還真把自己當個人了。”
他聲音慵懶而淡漠,像在說著無關緊要的事,可字字落在那些花靈心上,卻是驚駭不已。
他們不過是些花花草草,主人手指輕輕一折,他們便沒了性命。
就像此刻,主人的手指夾著海棠花脆弱的花枝,微微用力,嬌嫩的海棠花便被折落在他的手心。
只是如此怎么能夠解氣,骨節分明的手指蜷起,海棠花被包裹在他的掌心。
掌心再打開時,粉色的花瓣化作細碎的粉末,被風吹散在縹緲濃霧之中。
再看地上,枝葉迅速枯萎,轉眼成泥。
這株花靈,就此魂飛魄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