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馬車停在了變得有些陌生的將軍府大門前。馬車的簾子掀開來,從里頭探出一個滿頭銀發的老人。
“老祖宗,咱們到了。”楊嬤嬤一面說著,一面扶著老太君下了馬車。
老太君捶了捶腿,慢慢跨著下來。到底這一路從清山趕回,顛簸太久了。突然站在地面上,有些恍恍惚惚的不說,還覺得腿腳發麻。
腳底板就更別提了,好像有無數細細密密的小針不停扎著。老太君皺了皺眉頭,想著到底是年紀大了,經不住舟車勞頓呢。
幾個小廝趕忙七手八腳幫著把老太君的行李給卸了下來。楊嬤嬤從懷里掏出錢袋,給馬夫算工錢,還額外多給了一些茶水錢。
馬夫得了一袋子銅板,自然十分拱形,只是牽著馬,跟老太君道別道:“您要是沒什么別的事兒,我這就走了啊。”
老太君揮了揮手:“走吧,要走趕緊走,再晚了還不曉得這京師是什么天兒了呢。”
楊嬤嬤抬頭看了眼趙府大門,不禁感慨道:“咱們這一走就是一年半載的,看這府邸的模樣還覺得帶了幾分陌生呢。”
有小廝也在身后嘀咕道:“可不是嘛,才多久不見呢,怎么看起來都破了?”
老太君站著不動,心下嘆了口氣,想著:這么多事兒,府里怎么能不破?
往年府里頭的大門都是要好好上漆刷一遍的,得要老遠就能照出人影子那種。如今這斑駁的像是從墳頭里挖出的棺材板,門上的虎頭銅環都跟著生銹了。
門框上頭好像還貼了什么紙,看樣子多半是錢氏從廟里請來的平安符了。瞧這紙在風里抖著的樣子,只怕是暗地里也曉得這府里頭不太平呢。
墻頭上有一株沒來得及鏟除的雜草,將瓦楞的一部分給擠得歪歪斜斜的,仿佛只要這會有人輕輕在墻上推一把,好像就能立刻讓這面墻倒塌似的。
老太君長長的舒了口氣,知道這會在家中等著她的是什么了。她想來想去,都覺得這大概就是命了,命中注定的事兒,那是跑也跑不掉的。
楊嬤嬤繞過滿地的行李,走到臺階上敲門。起先半天沒有動靜,老太君還想著是不是這會家中無人。
不待多想,那門突然就打開了,探出一個丫鬟的腦袋。那人一看老太君和她身后的小廝,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是失聲尖叫起來:“大太太!大太太!老太君回來了!”
大門徹底打開了,晏氏攙著錢氏從屋里慢慢走了出來。錢氏的臉上也不知道是浮腫還是胖的,一雙眼睛嵌在那堆皮肉里,眼神渾濁不清,全然不見當家主母的風采。
錢氏的眼珠子緩緩在一行人身上轉動著,半晌都沒有說出話來。
老太君喊了一聲:“是我呀,我回來了。”
錢氏似是不置信一般,努力把眼睛睜開:“是老祖宗么?”
而后她猛然甩開晏氏的手,慌忙上前抓著老太君的胳膊:“天吶!真是老祖宗回來了!”
錢氏激動的打著轉,老太君卻發現她有一條腿跛了,走動的時候身子看起來一傾一傾的。老太君十分詫異,自個才離開家這么一些時候,怎么這個大媳婦就變成這副光景了?這是到底遭了多大的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