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去,此生怕再不會回京,你,保重。”
快要到松鶴堂時,水五郎到底打破了沉默。而他說的這些,既出乎蕭君昊意料之外,又似在情理當中。
他輕輕嘆了口氣,再次停下腳步,只問了句跟沒問沒什么區別的話:
“什么時候的事?”
水五郎也跟著停下了腳步,無悲無喜地回答道:
“今日早上,陛下已允父親辭官,母親不在了,我們兄弟也要丁憂,正好跟著一道返回。”
話雖這么說,可他們兄弟和蕭君昊都很清楚,他們此次丁憂,再返朝定然無望。
從水五郎知道他妹妹鑄下大錯開始,就已經預料到水家總會有倒下的一日,如今,竟能全身而退,連財產都未損一分,全賴有幸遇到了一位仁德的帝王。
水五郎別的已不奢求,惟愿一家人能平平安安,他妹妹,在北齊也能平安,就夠了。
“君昊,替我謝謝陛下!還有,請姑母不必為我們擔心,青州是水家本家所在,我們并非落魄而歸,真沒什么可擔心的。”
蕭君昊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他知道,這已是最好的結局。舅舅一家無恙,他母妃自然能心安。
只是苦了外祖母,眼看著入冬在即,還要奔波千余里。幸虧青州離京城并不十分遠,否則,天寒地凍的,一路得吃不少苦。
“待你們返青州時,我會安排暗衛護送。”
“不必勞師動眾,回個家而已,哪里需要你出動暗衛?君昊,我就不跟你進院了。你如今在西大營,出來一趟不容易,后日不必特地來送。來日若至青州,咱們再聚。”
“宗源,舅母的事,我……”
“別說了,造化弄人,誰也不想這樣,你快進去吧,我走了。”
看著離去的單薄背影,蕭君昊心下十分復雜。
以往,哪次見他不提王妃,可今日,都要離別了,他這個表弟半句話都未留給她,可見,舅母的離去,終究橫亙在了表弟和王妃之間,也許一生都無法越的過去了……
王妃對表弟十分看重,表弟的心里,王妃亦有著不同尋常的分量,但,終究高不過母子至親。
但愿時間,能愈合著一切。
看著冬日尚未至,永昌伯府似已凋零的模樣,蕭君昊第一次對株連這樣的朝廷法度生出了質疑,也是第一次意識到,世人對男子和女子的要求太過不同。
男子,如他,娶了一個又一個,哪怕有妻妾之分,娶了多個女人總是事實。
而女子,如瓊表妹,心里藏著洛玄郢,卻陰差陽錯地嫁給了他。因女子沒法同男子那般,也就沒法一妻多夫,將她的心上人留在身邊。
只因棄他而去找了洛玄郢,便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其罪甚至可以達到株連母族的程度!
究其根本,無非一個多嫁,一個多娶罷了,結果卻是如此的不同。
雖說表妹的過錯,不單單在于挑釁了皇權。為了擺脫她不想要的婚累,居然不惜殺人放火走這樣的極端,觸犯了上陽律法。
但,即便不是表妹,沒有不擇手段這一層,便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跟男子的待遇亦天差地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