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蘭聽了院中動靜,連忙從房里出來。正見著神色各異的三人行來,困惑問道:“娘親可與蓉哥兒說了?”
珠大奶奶李紈見著自己這個只有幾歲大的兒子,年幼卻極懂事。輕輕嘆一聲,安慰道:“會給蘭兒安排好的,以后蘭兒好好跟著舅太爺學習,等了明年便可參加三年兩考的童生試了。”
賈蘭以為娘親已經和蓉哥兒說過了,不由心花怒放。又問道:“蘭兒能不能請菌哥兒一同去舅太爺那學習?”
李紈是不想肯的。
兩府哥兒里數蘭兒最小,偏長蘭兒兩歲的環哥兒是個賊眉鼠眼的,兩人也玩不到一塊。只有一位榮國府近派重孫賈菌同蘭兒年齡相仿,性子也相似。奈何賈菌年幼亦喪父,只靠少寡的婁氏常在兩府太太們那走動才養起了家。
婁氏定然拿不出銀子。
賈蘭見娘親猶豫,連忙改口道:“沒有菌哥兒陪著,孩兒也是可以的。蓉哥兒已經幫忙許多了,娘親不必再去勞煩他。”
李紈聽著蘭哥兒這懂事的話兒,心里總算有些許安慰。柔聲道:“蘭兒回房讀書去罷,娘親讓丫鬟給你送些吃食過去。”
“謝謝娘。”
李紈看著賈蘭的笑臉,似乎這就是她最大的滿足。心里幽幽念叨,大爺,我們的孩子很乖。
她想賈珠了。
一個少寡的夫人,又怎么不會想自己的爺們了?
只是別人不會知道罷,全都藏在了心底。在外人看來,好像是槁木死灰。其實那內心依舊有著溫度,里面藏著曾經的情愛,也有委屈、怨恨。
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凡是不能對外訴說的,全都埋藏進了內心深處。
“大爺走得太早了。”李紈幽幽一嘆,不自覺中眼角濕潤起來。她這些年太苦了,家里沒有了爺們支撐,在偌大一個榮國府里什么都要小心翼翼計算著來。
她何時沒有羨慕過的旁邊的鳳丫頭,羨慕鳳丫頭能在榮國府里呼風喚雨好個招搖,不僅連璉二爺也不敢惹她,身邊還有一個極好的助手平兒。她亦羨慕如今的蓉大奶奶,不過就是懷孕生子罷,除了相好的幾家幾府,連忠順王府都極其重視。
甚至那忠順王妃都認了她為干女兒,把王府里的嬤嬤、女官借調過來伺候,多大的恩寵啊。
李紈苦笑一聲,其實曾經的珠大奶奶也曾享受過類似的寵愛。只可惜,隨著珠大爺登仙,一切都化作了泡影。
“我家夫君大爺,也曾是賈家年輕一輩的第一人。”李紈喃喃自語一句,只是眼角的水霧越來越多,沒一會便凝成了珠子,從眼角滑落。
珠大奶奶悄悄抹去痕跡,喚了素云、碧月伺候清洗。
“今兒的水溫格外燙些。”緩緩洗著手臂的李紈,緩緩感嘆一句。旁邊的素云、碧月卻嚇得跪下,忙問:“奶奶要不要再摻些涼水?”
李紈瞧著自己身上被熱水燙得發紅的肌膚,不禁和傍晚時見到的寶釵肌膚對比,一般的紅嫩。
“毋一驚一乍的,未有責罰你們的意思。”珠大奶奶搖頭,目光垂下打量,揉了揉身上。肌膚亦緊致,多少還有一些舊時模樣。
不知怎么腦海里浮現出蓉哥兒光溜溜的畫面來,不算明顯的線條,卻亦結實有肉。又想著那夜被他火熱大手握上前面,竟像泡在熱水中般溫柔。
并著的雙膝輕輕上下摩挲,李紈臉兒漸漸紅了。腦海里卻有無數道聲音,在罵她,在責她,在訓她。一道都在說著她不守婦道,竟被其他男子觸及私密地方。
恍然驚醒,更羞更愧。
珠大奶奶急急讓素云、碧月給自己洗了,擦干,著衣,入睡。
睡不著。
腦海里的咒罵聲,聲聲都在刺激她的靈魂。
是她,自己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