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緲小聲回答:“字畫確實不能粘水,水干后,容易留下水痕,還容易發霉,如果水落在有墨的地方,還有可能讓墨化開,但現在為了剝畫,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只能靠后期修復來拯救沾水帶來的困擾了。”
“哦……”雪陽緩緩點頭,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聽懂了。
王老板刷得很輕柔,仿佛在用刷子撣灰,好不容易把整幅畫都刷上了水,他又開始刷第二遍,他之所以這么輕柔的刷水,為的就是不讓下面那層畫的墨遇水化開,他的取水量也是很有講究的,要求剛好被畫紙吸收,不能多,也不能少,多了則容易化墨,少了則無法分離紙層。
這項工作很耗費時間,等到他第二遍水刷完,已經過去了四十分鐘,幸虧這幅畫不大,不然一個小時都不夠。
刷完了水,王老戴上頭燈,手持扁口鑷子,開始嘗試著從側面挑開紙層,一層一層往下挑,為的就是確認紙層是否分離。
想要分離畫,水量控制是關鍵,要求紙層不分離,而畫與畫之間分離開。
王老板嘗試了許久,終于用鑷子夾住紙的邊緣,輕輕拉扯,只拉扯了一毫米多一點,然后換個位置,繼續拉扯,依舊是一毫米多一點,動作極其輕柔。
因為紙是有韌性的,但現在沾水后,這個韌性就會打折扣,一旦拉得伸開,就難以收縮回去,結果就會導致畫紙發皺,后果非常嚴重。
雪陽看得驚呆了,她算是看出來了,王老板這是打算一毫米一毫米地把這幅畫給揭開,這么大一幅畫,這得弄到什么時候,他忽然覺得,五萬塊的手工費,似乎也不算多。
裴緲一直在一旁認真地看著,一言不發,他看得很仔細,這樣的手藝,他也想學,尋常人是不可能看一遍就學會的,因為這里面很多東西是需要非常老道的經驗才能掌握的,需要言傳身教加上無數次的實踐,光是水量的掌握,就算看一百遍都不可能學得會。
但裴緲眼力好,還有右手的異能相助,他相信,自己回去多練幾遍,想要學會這個應該不難。
剝畫是一份極其細致的工作,王老板一絲不茍地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分離著,二十多分鐘后,已經揭開八厘米左右,看到了下面那副畫露出來的墨,裴緲也漸漸興奮起來。
一個小時后,畫已被揭開三分之一,王老板停下來擦了擦汗,用手摸了摸上面的那副畫,感覺有點干,拿起刷子又刷了一遍水,很顯然,之前刷的那些水,由于時間太長,已經蒸發了很多。
如此忙活了將近四個小時,外面天都黑了,期間樹龍還跟裴緲發了好一會信息,聽說裴緲就在王老板的店里,樹龍讓裴緲完事后去他店里玩一會兒。
王老板終于將整幅畫揭開,開心道:“大功告成!”說著把上面的那副畫平平整整地放到一旁。
雪陽趕緊湊過來看,只見下面這幅畫也是山雀游林圖,只不過在畫技要超越上面那副畫百倍,山雀靈動,林木森森,山石崢嶸,一看就是大家之作,落款和印章都是沈銓。
王老板剛才心思全在剝畫上,根本沒去看下面的這幅畫,現在有空了,仔細看下面的這幅畫,這一看,他不禁驚訝道:“喲,居然是大沈銓的畫!”
裴緲開心點頭:“對,大沈銓的畫。”
“好東西啊。”王老板道,“這副畫中畫應該不貴吧,畢竟上面那副畫品相那么差,你花多少錢買的?”
裴緲道:“一千。”
“一千?”王老板聞言一愣,隨即道,“大漏,小老板你這是撿大漏了,這幅大沈銓的山雀游林圖,少說也值一百五十萬,你想不想出手,若是愿意出手,我倒是認識一個朋友,最近正好想要買一幅古畫送人,絕對給你一個滿意的價。”
裴緲指了指雪陽,道:“這是我幫她爺爺挑的壽禮,不能賣。”
“噢喲,不得了。”王老板笑呵呵道,“你為了談對象,可算是下了血本啊,哈哈,祝你們早日喜結連理啊,好啦,接下來的修復和裝裱,就交給我吧,先支付一萬定金,三天后來取畫,到時候絕對讓你們眼前一亮。”
“好。”裴緲拿出手機,掃了王老板的二維碼,支付一萬定金。
而雪陽則站在那里,雙手捧著臉,因為她的臉現在很紅,而且很燙,她在心中暗罵這王老板,啥眼神啊,盡胡說八道,你才喜結連理呢……
老板收到轉賬通知后,給裴緲開了兩張單子,一張是收據,還有一張是委托單據,到時候來取貨,是需要這單據的,哪怕不是本人來,有這張單子就可以取貨,但前提是要結清剩余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