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木魚聲漸漸停止,謝太妃忽然開口,問那侍立的女子,也就是安平王妃:“阿苑,桃花宴已經開始許久了吧,你怎的還不過去?”
安平王妃聞言并沒有太大的表情波動,只下意識上前扶起了正準備起身的謝太妃,淡淡回道:“那等熱鬧的場合,不適合我這種寡居之人,我就是不去湊那個熱鬧了吧。”
安平王妃的聲音很淡,仿佛她們談論的不是她自己,而是某個無關痛癢的人一般。
看見安平王妃這副模樣,謝太妃忍不住嘆了口氣,目光充滿了悲憫:“阿苑,你這又是何苦呢?你明明知道,你斗不過他的。”
“我知道。”安平王妃抬眸,極認真地說,“正是因為知道,他想讓我來,我便來了,但這已然是我的極限,更多的,我沒有辦法妥協,他也永遠別想如愿。”
“可他終究是皇帝,帝王的耐心是有限的,若有朝一日,他耐心告罄,對你再沒了禮遇和忍讓,你又當如何自處?”謝太妃目帶憂慮地說道。
聞聽這話,安平王妃像聽到了什么笑話一般,嗤笑道:“如何自處?姑母覺得,我這些年是如何自處的?”
安平王妃這么一反問,謝太妃的表情頓時窒了窒,很顯然她也想起了皇帝當初干的那些荒唐事。
可即便如此,也并不能打消她心中的憂慮。
謝太妃張了張嘴,還要再說些什么,安平王妃卻率先一步打斷了她。
“姑母不必再說了,如今昱兒羽翼漸豐,已能獨當一面,我心里再無任何顧忌,他若真耐心告罄,做出什么禽獸之事,我們大不了玉石俱焚罷了。正好,我早就不想活了。”
安平王妃都這么說了,謝太妃還能說什么呢,只能再次嘆息了一聲,“你啊,就是性子太強,否則又何至于此啊。”
何至于此嗎?
安平王妃笑了笑,沒有說話。
她想,也許謝太妃說得沒錯,她就是太要強了些,這些年她但凡肯向那人低個頭,服個軟,她的日子、昱兒的日子、整個安平王府的日子,都不至于過得如此艱難。
可是憑什么?
她憑什么要低頭,又憑什么要服軟?
做錯事的又不是她,是那個不忠不義、不知廉恥、毫無人性的魔鬼!她憑什么要向一個魔鬼低頭?助長這世間的惡嗎?
不,她絕不妥協!
思及此,安平王妃眼底漸漸泛起一抹猩紅,然而片刻之后,她便斂去了所有情緒,淡淡道:“姑母就當我是在贖罪吧。我這一生,罪孽深重,不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