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奸細是蠻族的人,那倒也說得過去,畢竟立場不同,大家為了活命各自派細作打入敵軍軍營也無可厚非,可怕就怕,這奸細是自己人。
若是連自己人都靠不住了,可想而知這底下藏著怎樣的暗潮。
思及此,舞陽郡主的心往下沉了沉,她忽然覺得眼前的形勢可能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嚴峻。
果然,定北侯的下一句話給了她的猜測以肯定,“那人是我們軍中的,我把他揪出來的時候,他口口聲聲說他是那位的人,我無權處置他。”
定北侯說到“那位”的時候,眼神忽然變得有些縹緲,讓人看不真切他眼底的情緒,但舞陽郡主她們都能感受到,他的心情不太好。
想想也是,這世上恐怕沒有哪個臣子,能夠忍受帝王無端的猜忌和迫害,即便他忠心耿耿,即便他早將生死置之度外。
可為國捐軀戰死,和成為帝王權術的犧牲品,終究是不同的,很多人能夠接受自己為家為國馬革裹尸,卻不愿意看到自己的一腔赤誠被糟蹋,定北侯就是如此。
想到自己征戰多年,臨了卻被晉元帝擺了這么一道,定北侯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可君臣有別,他就算再不滿晉元帝的所作所為,也只能咬牙忍耐而已。
不然還能怎么辦呢?
造反嗎?
且不說晉元帝這些年并沒有什么太大的過錯,就算他真的有些小過,也絕不到世所難容,需要改朝換代的地步。
許是定北侯身上的悲愴太濃,大家都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最后還是沈清遠頂著重壓開了口,問出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父親覺得,那個細作真是那位的人嗎?”
要知道細作是不是晉元帝安插進軍營的,其實很容易,但定北侯卻不想去查。
他倒并不是想自欺欺人,而是有些事情,根本不用查就很明晰。
此次蠻族來犯,他雖是臨危受命,可俗話說的好,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更何況他和三弟還一同去了前線,晉元帝放心不下實屬正常,要安插個人在身邊監視他們也正常,這些他都可以不在乎。
他唯一在意的是,為什么那細作會在戰場上對他下手,且還是在戰爭即將勝利的時候?
答案很明顯了不是嗎?
因為那位想要勝利,但不想要一個勝利的定北侯。
這些年,他在軍中的威望已經很大了,若再有了這次北境大捷的功勛,那位恐怕要寢食難安了。
就像當年的安平王謝云,因為戰功卓著,所以埋骨在了黃沙漫天的北境,再無歸期。
不過也正因為有了前任安平王的前車之鑒,定北侯在遭遇了黑背山那場伏擊之后,才會毫不猶豫地同意舞陽郡主的提議,選擇演出了這場“重傷”的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