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鎮國公和舞陽郡主到達前院的時候,那前來宣旨的太監臉上已寫滿了不耐。
看見鎮國公二人,他的面色也沒有變得好看起來,反而哼了哼鼻子,尖酸道:“國公爺和郡主可真是貴人事兒多啊,等這么久才來,雜家差點都要懷疑您二位是不是打算拒接圣旨了。”
這話可就有些重了。
說是拒接圣旨,實際上和往他們頭頂安一個抗旨不遵的帽子有什么區別?
鎮國公和舞陽郡主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卻不得不陪著笑道:“有些事耽擱了,讓公公久等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舞陽郡主邊說邊沖宋嬤嬤使了個眼色,然后宋嬤嬤便拿著個沉甸甸的荷包上前,不動聲色地塞給了那面色不濟的老太監。
若是平時,老太監大概就收下這個紅包了,然而今日他深知自己要宣的是一封怎樣的圣旨,和鎮國公府撇清關系還來不及呢,此時又哪里肯收這個不清不楚的紅封?
他于是陰陽怪氣地笑道:“嬤嬤這是干什么?中飽私囊這種事情雜家是不會干的,您這荷包啊,還是自己收穩咯!”
老太監這話看似是對宋嬤嬤說的,但真細想起來也未嘗不是打鎮國公和舞陽郡主的臉,夫妻倆見狀不由相視一眼,神色一時變得很是凝重——
雖然下他們國公府面子的是一個老閹人,但這種閹人往往離信息中心最近,也最會看人下菜碟,而今這老太監之所以敢把事情做得這么不留情面,想來定是聽到了什么風聲……
一時間,鎮國公和舞陽郡主心里都劃過了一抹不好的預感。
果然,還未待他們說些什么,老太監便尖著嗓子道:“好了,別愣著啦,雜家還急著回宮復命呢,國公爺、郡主娘娘,快跪下接旨吧!”
老太監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鎮國公和舞陽郡主自然顧不得再多想什么,提著一顆沉甸甸的心依言跪了下來。
見二人態度還算乖順,老太監心下冷哼,卻到底沒再故意為難,很快將圣旨給宣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鎮國公沈淮源治家不嚴,為官不正,作風不清,敕令罰俸半年,閉門思過,以儆效尤,欽此。”老太監唱喝道。
從天而降這樣一道旨意,是鎮國公和舞陽郡主都沒有想到過的,畢竟如晉元帝這般什么也不問直接降罪臣子的帝王,古往今來都是十分少見的。
這一刻,鎮國公也說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怎樣一種感覺,失望、心痛,還是那一抹微不可查的慶幸和如釋重負?
也許都有吧,但更多的卻是心死。
他效忠了幾十年的國,擁護了幾十年的君,終究是毫不猶豫地舍棄了他,在他看似沒有了任何利用價值之后。
鎮國公忽然有些想笑,卻不知到底是該笑自己,還是笑他那個高高在上但卻變得越來越昏庸的君。
也罷,也罷,事已至此,多想無益,他們終究是漸漸背離了自己的初心。
鎮國公想著這些,眼神逐漸黯淡下來,但脊背卻越發挺直。
“臣,遵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他一字一句沉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