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到這里,這個冷峻的男人眼中泛起一絲淚光,然后轉瞬就消失不見,這件事顯然是他心中最深處的傷痛,輕易不會向外人提及。
左重沒有發表意見,因為沒法說,那場大戰實質上是新老帝國主義的狗咬狗、爭奪殖民地的窩里斗罷了,雙方屁股底下都不干凈。
他要是實話實說,穆赫惱羞成怒說不定拔槍出來,所以對方愿意說,那自己就聽著,通過這些講述也能側面了解一個真實的德國。
一旁的穆赫似乎已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目光渙散“不管怎么說日子總要過下去,歐戰剛剛結束時,我便將父親和母親接到柏林。
哦,忘記說了,歐戰開始之前我就結了婚,同樣有了三個可愛的孩子,我的妻子是我的老師的女兒,一個非常善良和美麗的女人。
我想時間可以沖淡一切,包括失去親人與戰敗的痛苦回憶,可惜上帝沒有給我和我的家人機會,那場突如其來流感襲擊了柏林。”
提到這件事,穆赫的表情發生了微妙變化,有痛苦、有恐懼、有憎惡、有悲傷,很難想象一個人的臉上會同時出現這么多表情。
他將胳膊放在膝蓋上,雙手抱著腦袋低頭說道“它先會讓你頭痛、頭暈、流鼻涕,接著是肌肉酸痛、食欲下降,最后慢慢的死去。
我的父親、母親、妻子和三個孩子先后得了這場魔鬼帶來的瘟疫,我想盡一切辦法挽留他們的生命,是一切辦法,可那是徒勞的。
第一個離開的是我那一輩子沒有輕松一天的母親,第二個是我的妻子,第三個是我父親,緊接著是我的三個孩子,他們都離開了。”
左重皺起了眉頭,對方的命運確實悲慘,問題是這跟他們的交易有什么關系,這家伙總不能想讓自己拿大流感的罪魁禍首交換吧。
正想著,穆赫轉過頭,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你一定以為他們是病死的吧,將家人下葬后我也是這么認為的,直到那一天。
我在一個猶太餐館吃飯,一個喝醉酒的年輕人向同伴炫耀,說他的父親是一名醫生,在流感時期靠著給病人進行虛假治療發了財。
準確的說,他將充滿了副作用的藥劑注射到那些癥狀輕微的病人體內以此來獲得暴利,反正每天死去的人有很多,沒有人會懷疑。”
左重只覺得頭皮發麻,這算什么狗屁醫生,而后靈光閃現,猶豫了一下問道“那個年輕人的父親就是為你家人治療的醫生,是嗎”
“是,就是他,我永遠都忘不了他通知死訊時,那一次又一次假惺惺的安慰,我甚至把他當成了可以信賴的好人,哈哈哈哈,好人”
穆赫語氣帶著癲狂“三個月后我在老師的幫助下加入了軍事情報局,我成為阿勃韋爾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帶人抓捕猶大人醫生全家。
當時這個臭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說愿意用所有的家產來換取他一個人的生命,聽到了嗎,是他一個人生命,于是我答應他了。
一年,我讓他多活了整整一年時間,順便在他身上做了一年化學實驗,如果不是出了一個意外,他本可以活上很久的,太可惜了。
從那之后我就發誓要將所有的猶大人趕出德國,不讓這幫渣滓繼續傷害我們的孩子,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這是為了他們。”
穆赫小心的掏出懷表輕輕打開表殼,里面放了兩張照片,一面是一個女人和三個孩子,一面是兩個中年男女,很顯然是他的家人。
“快意恩仇,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