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重見狀走到岔路的另一邊以臥倒姿態進行警戒,雖然動作有些狼狽,但能保命就行了。
黑暗中交火,最可怕的不是敵人,而是誤傷。
一旦槍聲響起,人員位置快速變幻,誰也不知道身邊的人是敵是友,唯一能做的就是避開常規射擊角度,比如趴在地上。
這種小技巧,世界上任何一個射擊教官都不會教授,全靠個人的經驗累積,前提是你有運氣從一次次的交火之中活下來。
過了好一會,風聲變得越來越大,行動期間停下的雪花再次飄落,白色的葦絮夾雜著雪粒席卷而過,天地間一片蒼茫。
“嗚嗚嗚”
左重敏銳的在風聲之中察覺到了一些奇怪的動靜,當即吸了口氣利用葦葉做黃片,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呼哨聲。
歸有光也用呼哨聲做了回應,兩人不約而同地調整起呼吸,慢慢撥下了位于握把上部的勃朗濘1911手動保險。
在敵占區行動,k的彈藥太難尋找,還容易暴露特務處行動人員的身份,使用勃朗濘就沒這種顧慮了,威力也夠大。
兩人剛剛準備好,一輛卡車就出現在土路上,車廂頂部還有一束手電筒燈光左右照射,顯然是在尋找什么。
對此左重并不意外,日本人占領滬上后花了很大的力氣在市井中發展耳目,建立底層情報網,對方想要跟蹤一輛轎車不算困難。
況且黑木旅館被襲,傻子都明白這是來救人的,封鎖交通、搜尋出城通道是最基本的應對手段,有巡邏車出現在這不算奇怪。
隨著卡車越來越近,借著車廂里的燈光,他竟然在駕駛室看到了銅鎖,這家伙正跟一個胖子說著什么,表情很是沉痛。
左重想了想,槍口輕輕移動瞄向了對方,投名狀不光是要殺自己人,還要被自己人殺,如此才能騙過多疑的紀云清。
潛伏就這樣,不僅要跟敵人斗智斗勇,還要隨時面對來自戰友的子彈,之前沒有機會,今天他就為對方補上這一課。
被自己打,總比遇到真正的槍手好,經歷過這種事,銅鎖會真正了解潛伏的危險性,想到這,左重的表情慢慢變冷。
車內的銅鎖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副處長的目標,他彈出一根煙遞給旁邊的胖子,一邊幫對方點煙一邊擔憂說道。
“士寶哥,那么多弟兄死在黑木旅館,一槍都沒來得及開,就連日本人都被門上的陷阱炸死了七八個,動手的人定然是國府的精銳。
咱們這個時候出來,會不會太冒險了,我看要不先收隊,等到天亮再搜索,反正車站、碼頭、公路都被封鎖了,他們跑不了多遠。”
被左重訓練了這么久,熟悉特務處行動風格的銅鎖一到黑木旅館就知道劫走目標的人是自己人,這會自然要想辦法拖延搜捕。
至于他口中的士寶哥,大名喚作吳士寶,蘇省通市人,紀云清干分隔女兒的丈夫,也是個鐵桿漢奸,為人心狠手辣。
由于參加過奉系和果軍,打過北伐,槍法極好,在一眾開槍全靠運氣的漕幫人員當中,算是一個難得的“將才,頗受紀云清信任。
這次黑木旅館被襲擊,特工總部人員的家屬被人救走,紀云清便命令對方帶著漕幫“精銳”協助日本人搜捕,以此將功折罪。
畢竟要不是他在驚慌失措下將熙華德路附近的漢奸都撤走,又把日本駐軍引到了蘇城河方向,“兇手”的行動不會這么順利。
再說吳士寶聽到銅鎖的話,緩緩吐出一口煙霧,滿是橫肉的胖臉抖了抖,看著窗外無邊無際的蘆葦叢,信心滿滿的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