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國府和日本人的審訊相比,地下黨的審訊顯然要文明許多,至少審訊室里沒有五花八門的刑具,也沒有神情陰鷙的刑訊人員。
但房子成還是很緊張,他不停吞咽著口水,十指緊緊抓著椅子把手,面色異常慘白。
不過這很正常,任誰跟保衛部門談話,都會是這個反應。
保衛干事一拍桌子,準備一舉擊潰他的心理防線:“組織的政策你是知道的,多余的話我就不說了,老實交代你和邱芳的關系。”
這里保衛人員使用了肯定語式,試圖讓房子成以為他和邱芳的關系已經暴露,只要房子成開口,審訊就算成功了。
不過作為在紅俄進修過的半個情報人員,房子成很不好對付。
現時的電訊人員本身就有情報人員屬性,培訓中包含了大量情報課程,對方絕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外行。
房子成的回答果然避重就輕,他一會說是因為交通員暴露行蹤才導致內線被捕,一會又說自己為組織立過功。
前者死無對證,后者就是純粹的胡攪蠻纏,這在審訊中很常見。
保衛干事也不惱,當即轉變審訊方式,讓人打開木門并朝門口揚了揚下巴:“房子成,看看這是誰?”
房子成下意識扭頭看去,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傳聞已經跟日本憲兵【同歸于盡】的交通員正站在門外冷冷看著他。
這會傻子也明白了,什么內線,什么接頭任務統統都是假的,目的就是為了引出日諜。
發現房子成的態度有所松動,審訊人員語氣變得柔和,跟房子成聊起了他的過去。
“你是湘省人吧,父親早亡,你們母子兩人相依為命,是你的母親含辛茹苦將你養大。”
“為了供你讀書,她每天翻三座山,打著赤腳過河去地主家漿洗衣物,哪怕是冬天也不例外。”
“冬天河水寒冷刺骨,她的腿腳因此被凍壞,晚上沒錢點油燈,她就借著月光為人縫衣,硬生生熬瞎了眼睛。”
隨著保衛干事的講述,房子成的眼中涌出淚水,最后演變為嚎啕大哭,顯然是被說到了痛處。
一個寡婦將孩子培養成大學生,房子成的母親付出了多少辛勞可想而知,一個苦字是絕對形容不了的,她真的是耗盡了所有心血。
寒冬臘月,赤著腳從夾雜著冰碴的溪水中蹚過,那種冷如同用刀劃過皮肉,堪比酷刑。
而似這樣的路,房子成的母親走了整整十多年,每年冬天她都要餓著肚子,早晚各走上一次,陪著笑臉只為討要些活計。
回憶起母親受過的罪,房子成無法再沉默了,他哭得泣不成聲,身體劇烈抖動。
保衛干事趁熱打鐵,說話的口氣重新恢復強硬,一句句話猶如重錘一般砸在房子成的心頭。
“以你的出身,本該為貧苦大眾奮斗終身,可你卻給日本人當狗,出賣自己的國家,出賣民族!”
“俗話說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你就是這么報答你母親的嗎,她老人家知道會怎么想?”
審訊是心理上的較量,只要抓住一點縫隙就要乘勝追擊,不給目標過多的思考時間。
保衛干事再次猛拍桌子,將房子成從回憶中喚醒,同時問了一遍剛剛的問題,要求他交代和邱芳的關系。
房子成肩膀一松,整個人癱軟在座位上,口中長嘆一聲:“我交代。”
半年前,第四軍來了一批抗大華中總分校的畢業生,里面有不少女學生,邱芳也在其中,她被分配到電訊科工作擔任報務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