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日馳魂奪魄的追逃經歷,高寶德和宇文邕無疑都十分疲憊。
又因無粟米充饑,二人將數的過來的野莓和竹桔食盡,只能堪堪壓制一下腹內饑餓。
高寶德憂心忡忡,她與宇文邕雖暫脫危殆之境,可她的阿兄高殷仍然渾不覺。
高殷這個皇太子之位,坐得也太累了。
朝外有鬼蜮伎倆,朝內有豺狼虎豹。
“風怒掀屋,雨來決堤。此雨一來,愣是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沖淋。”
踧踧周道,鞫為茂草。我心憂傷,惄焉如搗。假寐永嘆,維憂用老。心之憂矣,疢如疾首。
宇文邕瞧見高寶德的惶惶不安,也不知從何安慰起。
他微微思索,只道:“鄴都城外,無房屋避身的庶民,有許多人也要流離失所。”
“大齊朝中,縱然齷齪,但相比于庶民朝夕之危,還尚存有君子之風,能見回旋之地。”
高寶德搖頭:“連太子都有垂命之危,又與風雨來時的庶民有何區別。”
今天兇賊費盡心思追馬來此,可不就是為了誅殛高殷。
平日里在朝堂之上,只是明爭暗斗,卻遠遠沒有這般使芳杜厚顏,薜荔蒙恥。
連刺殺戕害這等鬼魅伎倆都能使得出來,他們以后在明,讓他們如何去躲?
高寶德緊繃了一日之弦,此時似乎有些崩潰,淚痕滿面,佯垂眉低頭擦之。
“為鬼為蜮,則不可得。鬼蜮終不能勝人。”宇文邕的聲音,于高寶德而言,極其帶有蠱惑與迷性。
……
“寶兒以后,離他們遠些,別怕他們。他們如何爭斗,就都傷害不到寶兒。”
宇文邕處理完肩前傷處后,一直臥坐在火堆旁。
此時見高寶德神色晦暗,凄凄慘慘戚戚,不禁來到火堆對面,挨著高寶德輕輕坐下。
“阿邕……你說為何,他們為了權勢,竟能夠下手誅殺宗親之族。”
高寶德怒火攻心,已經快失了理智。
別人不知,她一看就知。
這次定然又是高演和高湛。
他們就這般想做皇太弟?
就算高殷被害,不說還有嫡子高紹德,就連庶出之子,都有好幾個,哪里又輪得上他們在旁蹈舞。
“文襄崩后,天子即為他們長兄,待他們兄弟不薄,卻不知他們欲害太子。”
高寶德惡狠狠地說道。
“寶兒為何會覺得,戕害太子是常山王與長廣王之狡計?”宇文邕見高寶德說得前言不沾后語,不覺皺眉。
“二王狡詐,慣會以假面待人!”
文襄崩時,高洋就火速壓迫晉陽方面,取代文襄之子獨攬大權。
現在好了,讓高演和高湛生出了野心,竟然現在就想取高殷代之?
他們怎知一定活得過高洋?
莫不是殺完高殷,下一個再屠高洋?
高寶德紅了眼,忿忿不平:“阿邕帶我走罷。”
“這齊宮我不想再待下去了。”
巖穴之內雖說再無旁人,宇文邕仍四下環顧,方悄悄湊近高寶德,垂眼問道:“寶兒果真是太子的姬妾?”
問罷,宇文邕落拓不羈,澄靜緘默。
未曾諳乎宇文邕這般想法,高寶德被問得一愣一愣。
“我如何會是太子姬妾?”
“那便好。”
……
高寶德晨時出營,至夜未歸,自然要被高洋和李祖娥排著問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