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令環顧四周,見并無人注意,便拉過尚藥典御,湊近說道:“你沒瞧見方才皇后等人,是要單獨同陛下說話嗎?”
“你我乃是外人,如今陛下身子不豫,定然有事吩咐。”
太醫令神色幽暗,復雜地同尚藥典御補充道:“何況你官衙之中的女侍中,尚且還侍奉在一旁,陛下的身子,就不用你我盯得太緊了……”
尚藥典御回過神兒,腦海中閃現他所言的女侍中。
高寶德。
這還是之前陛下的吩咐,強硬塞給他的……
不過,他本就忠心耿耿,陛下此舉何意,他自然不會多加窺探。
太醫令也是一樣。
都是食君之祿之人,就應當行忠君之事。
陛下和女侍中的關系,顯然非同小可。
方才他們可是都聽見女侍中喚陛下的那聲“阿耶”……
宮闈之中的事,能少聽就少聽,能不聞就事后忘記即可。
“還是你說得對。”尚藥典御緩緩道。
“走罷,陛下如今的身子你我也瞧見了,吃食之上,也確實需要你我仔細斟酌一番。”
二人小聲嘀咕了一路,但也沒有停下腳步,反而出了太極殿之后的步伐很快,急趨至尚藥局,準備藥膳。
二人心照不宣地到尚藥局,而沒有到太醫署,是因為尚藥局離尚膳局不遠。
雖說陛下的藥膳,是他二人負責的,輪不到尚膳局插手。
藥膳之中,該添什么,該減什么,自然是尚藥典御和太醫令說的算。
但是能有尚膳局的幫襯,二人自然會更順暢些。
畢竟說到底,有些食材尚藥局不一定有,得到尚膳局去取一些來。
在二人到尚藥局之后,尚膳典御早已經在他的尚膳局門前預備好,這些時日以來,陛下的身子,由不得有半點馬虎。
他們這些二十四司的長官,自然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
太極殿。
高洋的狀態,讓李祖娥感覺不大妙。
因而剛才才讓兩個醫官先下去。
倒不是什么病痛的緣故,而是高洋的識人,似乎有些不太招調。
就像是……失心瘋那般,記不得人了。
“陛下,如今對前朝之人,可有什么吩咐?”李祖娥試探地問他。
高洋一貫對前朝之事,是最上心不過的。
雖然人暴虐好殺,但事關國家大事,高洋拿捏得清楚。
往年高洋稍有病痛耽擱了朝政,待感覺好些之后,定然會問起朝政之事。
如今,他昏厥數日,對朝政之事,自然是分毫不知。
可李祖娥瞧著,高洋懵懵叨叨的,似乎對什么也提不起精神。
不像是,往常那個生龍活虎的高洋了。
倒像是變了個人。
李祖娥是高洋發妻,對于高洋一時之間的絲毫變化,很快就察覺初不對勁之處來。
然后,在李祖娥的這番狐疑之下,高寶德和高紹德也有些明白過來。
高寶德方才大意,大悲大喜之間,沒有發現有什么不同。
如今看到李祖娥遲疑的模樣,高寶德才仔細端詳起高洋來。
高洋面上,有些慘白。
應當是大病初醒的緣故,多日未能進膳,腹中空空,體力不濟。
可他眼神,也是一副懵懵愣愣的樣子,這就有幾分詭異了。
殿中昏暗,燭光映照在高洋的瞳孔之中,瞧著這眼神……
高寶德心下思忖,倒真的像是個……初生的懵懂孩童。
她大膽地張口問道:“阿耶可知,我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