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嘉元年四月,宇文護指使膳部中大夫李安在宇文毓的湯餅中下了毒,宇文毓吃后略有所覺,但為時已晚。
四月十九,宇文毓中毒后病情惡化,彌留之際,口授遺詔五百余字,并囑咐宇文邕了幾句話。
他說道:“朕的兒子們盡皆年幼,不能負起治國大任。魯公乃朕之長弟,為人寬仁大度,威望傳于海內,定能弘揚我家帝業!”
當然,若要細究,這并非宇文毓真正意義上交托給宇文邕的話。
這是宇文毓對外聲稱的。
只能算作是宇文毓的遺命。
讓外人看著他駕崩了,然后讓外人看看,他把皇位傳繼給了他的四弟魯公宇文邕罷了。
讓朝臣明確,宇文邕的皇位,是宇文毓真真正正傳給宇文邕的。
宇文毓想著,能在最后的時刻讓宇文邕的即位少些非議和爭論。
簡而言之,就是宇文毓想讓宇文邕名正言順。
雖然他們都知道宇文毓是被宇文護尋了由頭毒殺的,可這不會有人往外說的。
宇文護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毒殺了天子。
而宇文毓和宇文邕,則為了保全宇文氏的基業,也會選擇忍辱負重。
對于宇文護的肆意妄為,也只能忍氣吞聲。
他們動不了宇文護。
同樣,就算說了出去,只能給宇文護平添怒火,并不會真正對宇文護造成什么傷害。
就算是將其捅出去,外面的人,最多會有兩種想法。
信或者是不信。
不信的話,他們的這番忙活只能算是白瞎。
但就算是相信了宇文護毒殺了宇文毓,朝臣和地方臣吏也不會因為宇文護此舉就起反意、清君側。
還是那個道理,如今的周國,從上到下,要么是畏懼宇文護的權柄而不敢作聲。
要么就已然淪為宇文護忠心的走狗。
不管如何,現在明面上反對宇文護的,并沒有一人。
其實他薨逝的這天夜里,宇文毓同宇文邕所說的話,并非簡簡單單的幾句表面話。
實際上,宇文毓交托給宇文邕的,除了宇文氏的基業,其次就是對待宇文護的問題。
宇文毓讓宇文邕小心。
在自己羽翼還沒有長成的時候,莫要主動招惹宇文護。
他真的會暴怒的。
也是真的會廢殺天子的。
反正宇文泰的兒子后面還有很多。
大不了繼續往后排。
天子輪流做,最終只要有一個愿意聽話的就行。
說來可悲。
但事實也的確如此。
宇文邕虎目泛紅,他擁著自己的長兄,看著宇文毓軟軟地推開他,側身嘔出一口血。
而自己卻是無能為力。
什么忙也幫不上。
既不能為宇文毓分擔疼痛,也不能讓他身心好受。
“大兄……”
“我不行啦……”宇文毓擺了擺手,慘笑道。
“你記住,別著急……宇文護不是你的對手……”
宇文毓斷斷續續地叮囑宇文邕,讓他再忍耐個十年。
“就十年……”
人之將死,宇文毓的腦中思路卻無比的清晰。
似乎有回光返照之感,宇文毓覺得自己的話也說得連貫了不少。
“等待時機,已成大事……”
宇文毓是相信他這個弟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