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溶溶倏然挺了挺腰桿,“我是要帶若棠姐去看看他們,讓他們知道,左溶溶現在過得可好啦。不過若棠姐,我和你說實話,成親生子,并不是我夢寐以求的人生。”
溫若棠笑了起來,“我知道你想走遍天下,嘗盡美食。”
左溶溶也笑,“若棠姐最懂我。”手上摩挲了一會兒酒杯,她正色道,“其實我剛出生的時候,身子弱,我娘就說要多吃,吃得多了自然就能健壯起來,但我那時候不懂我娘的心,總有些挑三揀四。”
難得聽她講父母的事,其他人都靜靜地坐著,唯有溫若棠把攬著她的手更緊了緊。
像是感知到溫若棠給予的力量,左溶溶絮絮叨叨地往下講:“我娘給我炒的菜,我不吃;把肉碾成沫兒,團成丸子煲湯,我不吃。只要飯菜稍稍不合胃口,我就撂下筷子,就是全家人追在我屁股后面喂,我都不肯再吃一口,為著這個,我爹好幾次差點把我吊起來打。”
“都是小時候不懂事。”溫若棠輕聲道。
“哪里是不懂事,就是蠢哪,蠢極了。”左溶溶用手背擦了擦眼角,“若棠姐,我說句話你別生氣,天底下,甭管誰做的東西,都不如我娘做的好吃,那么香那么可口的飯菜,如果再重來一次,我一定吃得干干凈凈,殘渣都不剩,盤子都給舔干凈。”
溫若棠使勁點點頭,“我信,倘若伯母還在世,我定要拜她為師,好好地學學做菜。”
左溶溶攤了攤手,“可惜咱們認識晚了,我懂這個道理,也懂得晚了。我娘去世前,除了擔憂我爹,就是擔憂我的身體,她捧著我的臉,說,我這可憐見兒的黃毛丫頭,什么時候能長胖些啊……”
溫若棠故意摸了摸她的小肚子,上面肉滾滾的,柔聲道:“做到了呀,我們的溶溶做到了呀。”
左溶溶眼中泛著淚光,面上卻笑著,“所以我現在很愛吃東西,吃東西的時候,就想,娘看到了,定會很高興,眼睛都笑成兩彎月牙兒。”
“定是如此。”
“而且,若棠姐你想想,我爹為什么會死于流寇之手?還不是為了南邊兒的百姓能吃上一口飯?我每吃一筷子菜,每吃一口米,都是為了不辜負他們!”
左溶溶把“吃”這件事說得這般振振有詞,卻戳得溫若棠心酸無比,一句話也講不出。
“溶溶所言……真好。”最后是溫亦涵輕輕感嘆,打破沉寂。
季忘歸也順著這話沉聲道:“確實很好,溶溶,你須記得越國公府……雖然不是你的家,但能為你遮風避雨。”
溫若棠想到自己的經歷,安慰道:“溶溶,你要相信我,這個世界很玄妙的,或許你的爹娘正在其他什么地方,琴瑟和諧地生活著,比咱們還快樂得多呢。”
左溶溶“嗯”了聲,拿起自己的酒杯,碰了碰溫若棠的,又對著季忘歸溫亦涵舉了舉,“希望如若棠姐所說,所有逝去的親人,都在咱們瞧不見的地方,高高興興地活著。”
她一飲而盡。
其他人亦是一飲而盡。
溫亦涵放下酒盞,“好了,雖然眼下遠離京城,也不好太過放肆,之后我們就以茶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