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寂靜,只聽得老夫人的拐杖再一次墩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之后便是恨鐵不成鋼的一句話,“他可是你親兒子。”
“正是因為是親兒子,所以才會在問了他問題后,支持他去。”曲音的聲音很輕,卻極為堅定,“母親,他已經不是孩子了,如果連自己先要什么都選擇不了,活在這四四方方的國公府里,又有什么意思?”
老夫人蹙眉不解,“你明明吃齋念佛,又為何插手此事?你們佛家不是講究六根清凈么?”
曲音道:“我這一生已經有夫有子,絕不可能全然六根清凈,他們是我的債,今生要還完。”
“都有自己的道理……”老夫人看了在場的人許久,最終是頹然地嘆了口氣,“罷了罷了,你們一家子齊心,我說不過你們,都走吧。”
曲音完福了福身,轉身就走。
倒是季沉波有些不忍地看了看母親,想要說話卻不知該說什么,到底也施了一禮后離開了。
季忘歸跟在父親身后,正要邁出門檻,老夫人道:“忘歸,你留下。”
季忘歸便又回去,老夫人續道:“……溶丫頭,你把周圍的人都帶走,我和忘歸單獨說幾句話。”
左溶溶趕緊應聲,此刻也管不得季忘歸,埋頭滴溜溜地往外走。
很快,周遭徹底清凈下來,連掃落葉的聲音也沒有了。
老夫人才慢慢道:“你的爹娘一個是不管事,一個是心里頭只有‘順其自然’四個字,我不指望他們了,我現在只要你一句實話,你功成回來后,要求圣上什么事?”
季忘歸有些猶豫。
其實老夫人說得沒錯,他的爹娘并不靠譜。
從他出生起,曲音就是這樣的性子,她不像其他人的母親那樣天天守著襁褓中的孩子,反而常常拿著一串佛珠,只是每日會過來瞧瞧他,知道他安好,就不再多問。
至于季沉波……他的病好一陣歹一陣,能把自己照顧好已經很不錯了……
季忘歸是祖母帶大的,從小到大,只有八歲時因忽然病重,季沉波帶著他去外求醫住了三年,其余時間他都和祖母在一處。
或許在旁人面前,他可以隨口就捏出個理由遮掩過去,但在老夫人面前,他終究是說了實話,“婚事,我想求圣上應準我的婚事。”
老夫人立刻就明白過來,“你沒瞧上溶丫頭。”
“不是沒瞧上,是溶溶不適合嫁給我做妻子。”
老夫人問:“那誰適合?”
季忘歸抿了抿唇,那是視若珍寶的人,若是長輩曉得了去為難,她該怎么應對?如果再做上一些手腳,趁著季忘歸在外面,直接去宮里請道圣旨,把事情定了下來,又該怎么辦?
老夫人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你還怕我這個老婆子去和你心里頭那個小姑娘為難?還是怕我趁你離家,直接給你定了個媳婦?”
季忘歸微微低頭,“到底是祖母最懂我。”
“荒謬。”老夫人斥他,“本來我屬意溶丫頭,說句不好聽的,她沒有娘家,往后只要咱們真心對她好,她便會千倍萬倍地對你好,而且溶丫頭一直愿意和你親近,現在你告訴我不樂意擇她為妻,我也不過是想著再給溶丫頭另挑好的人家,沒想到在你眼中,祖母竟這么不懂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