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時哪里還能夠拒絕,他輕輕擦拭著臨江眼角的淚水,等她折騰夠了,摟著她非常肯定地道:“不會的。”
他說這話當然沒有依據,但他想,如果他愿意豁出性命做一件事,或許是做得到的。
臨江無暇應聲,同雁時十指相扣,發泄情緒一般輕咬他的唇瓣,雁時也不在乎,手指一下下順著她散開的頭發,溫柔地安撫著她的情緒。
和懸崖之上安靜又纏綿的氛圍不同,臨江的話于靈界仿佛是一瓢水于滾燙的油鍋,剛剛落下,就掀起軒然大波。
若是隨便一個人的話他們都可能完全不聽,但是臨江說的話,他們不能不聽。
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臨江的話通過遍布全世界的對話符傳出來,根本沒有給他們拒絕聽的選擇,即便是他們自己沒有,也能從其他人那里聽到,根本無處可躲。
但是事實就是,他們依靠臨江掌握了符咒,他們依靠符咒學到了以前從未學到過的東西,他們可以不出家門而知天下事,他們可以自由選擇自己的路。
這一切,都離不開臨江。
即便他們再怎么拒絕這一點,也無法否認臨江對靈界的貢獻,哪怕他們辱罵攻擊昊乾,用的也是臨江提供的互聯符。
就像臨江說過的,人見過了自由,就無法再接受回到牢籠。
這一點,對于互聯符于靈界的價值,也是一樣的。
斷天山上,昊乾站在一個高臺之上,臨風望著眼前漫漫云霧和斷壁殘垣,他身后的桌子上擺著一個對話符,旁邊還有一個正在運行的互聯符,上面不斷冒出來新的字符。
昊乾沒扭頭去看,心中依然回蕩著臨江說的話,那一席話,他只覺得心中迷霧豁然而散,一條坦蕩大道出現在他的面前。
盡管這條路的下面依舊是懸崖萬丈,但他能看到遠處灑向這條路的光芒。
他下定決心要走他決定走的路,就和曾經一次次做出選擇的時候一樣,他這一生都在逆水行舟,何必要在此時畏懼?
在修行方面,昊乾自認從不是個有天賦的人,背負著青峰派異類的名頭一步步走上巔峰,以一把重劍重塑青峰派輕劍劍法,天下唯他一人而已。
待他成為青峰派掌門人,他以為自己自由灑脫的生活可以開始了,才知道原來五大宗派在靈閣之下,要遵從的是怎樣的冷酷規則。
一路忍辱負重,被天下人厭棄,被同門師兄疏遠,他為虎作倀,手上的人命一條又一條,他痛苦地在無法反抗的力量之下掙扎,為了取得傅言和李長風的信任曾不惜自傷根骨,這些他從未為外人道。
待到天啟終于被封印,靈界一切蒸蒸日上,他終于可以去掉甲胄,做那個他本心之中溫順而堅韌的人的時候,那道他從未觸碰到過的力量頃刻間就毀了這一切,也毀了他的努力,他的堅定,他的嘗試。
就連他自己都開始懷疑,他做這些,到底是對是錯?
現在,同他一路走來的,靈界不可或缺的那個人在天下人面前宣布,她堅信昊乾是對的,自由是對的。
昊乾忍不住低頭笑了笑,誰能想到,他一個“幾百歲老人”,有一天竟然會被一個只有二十余歲的小姑娘震撼并鼓舞。
靈界各處都在討論著這件事情,當然也有人猶豫著要不要去那個什么安全的牢籠。
說起來那個所謂安全的地方到底是哪里,他們還不知道呢?
雖然他們不覺得臨江會把他們引過去然后因為他和她的觀念不同而殺了他們,但是對于自己面對的任何一個選擇,都無比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