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老人才重新開口。
他的語氣沒有剛才那么兇惡了,透著一股有氣無力的味道,“你都聽見了,我是個患了麻風病的可憐人,如果你愿意行行好,可以給我這可憐的老人留一個空間嗎?”
“你被打了。”阿黛爾篤定地說。
老人嘲弄地笑了一聲,“你也只是還沒有被打而已,我們是生活在城市下水道當中臭惡的老鼠,是上等人連踩死都覺得臟的玩意……”
“麻風病是什么?”阿黛爾沒理會他,繼續問道。
又是一聲冷笑。
“你再在我旁邊站一會兒,你也會得上這個病的。等到你也得上這個病,你的手指頭就會和我的一樣了,長滿丘疹,皮膚大面積潰瘍……害怕了么?”
這倒不會,阿黛爾心里想,如果有一種病能從人傳染到建筑身上,那可就稀奇了。
她一個劃傷手腕都不會有血流出來的人形空殼子,還能得上什么潰瘍癥狀?
只除了那詭異的觸手,能在她的本體上留下印記。
她在老人身邊坐了下來。
感覺到阿黛爾的動作,老人受驚似的一抖,他皺起眉頭,表情看起來有些無助,“你為什么不走!你快離開啊!”
“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么?”
“你是聽不懂人話嘛!”
“聽懂了,我無所謂。”阿黛爾繼續說,“現在輪到我問你的名字了。”
“我沒有名字。”老人狠狠地說。
“麻風病能治好嗎?”
老人都要被氣笑了,他的聲音嘶啞,仿佛是地獄里歸來的魔鬼,帶著濃烈的恨意,“不可能的!這是命運帶給我的懲罰!”
“你是怎么得上的麻風病?”阿黛爾又問。
“你是警署么?連警署的人都沒有你問得多!”
老人背過身去,決心不再搭理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
其實阿黛爾自己心里也不是很清楚,為什么會對這個老人如此在意。
也許這個老人是整個貧民窟的一個鮮活的縮寫,受盡折磨與磨難,卻還在頑強的求生……
又也許是這個老人雖然口口聲聲在威脅她,試圖用一種兇惡的方式逼退她,但是說的話卻句句是對她的提醒。
也許是因為盡管他得了傳染病,他也沒有用這個病去傷害別人,起碼是沒打算傷害她。
很多次她看到對方把手向她伸過來,他明明只要向前一點就能夠到,但他每一次都是在原地,仿佛只是為了嚇唬她。
“你怕死嗎?”她輕聲問。
這回老人并沒有像之前那樣情緒激動,好半天,時間久到阿黛爾都以為他睡了,那老人才吐出一句:“怕”。
便再沒出過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