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陰兵見她識趣,便也就同她多提了一嘴,“近日冥界內有要事發生,各個城池當中有鬼差巡守,你需謹慎些,別同他們撞上了。”
少淵點頭,道了一聲多謝,轉身上路,自袖中摸出一個葫蘆瓶,一仰頭,咕嘟咕嘟往肚子里灌了兩口。葫蘆瓶中裝的是符水,喝了之后可斂去活人氣息,但每次只能維持一個時辰,是以臨行前,少淵特地在乾坤袋中備滿了一壺。
天野低垂,四下灰蒙蒙的,遠處隱隱可見黑色城廓,忘川緊臨孟婆莊,她還需踏過兩座城池,方才能踏入孟婆莊境地。
前方入城的隊伍遠遠排開,其間穿插的鬼魂清明迷茫者皆有,少淵來過幾回幽冥地界,也頗為分的清哪些是新死的鬼哪些是幽冥的常住人口。
常住幽冥地界并未轉世的大多已成鬼修,是些不大好惹的,而剛死不久的新鬼大多懵懂茫然,自己尚且還心有戚戚,自然不會輕易做出傷人之舉。是以少淵遠遠避開鬼修,擠在一群新死的鬼堆里,挑著燈籠晃晃悠悠入了城。
城中亦有攤販吆喝,一如人界,幽冥也有晝夜之分,白晝時就是如今天色,灰撲撲的,到了暗夜時分,城中家家關門閉戶,城門落鎖,再不許出入。
她需得趕在入夜之前出了城,前往下一座城池。
少淵走在街上,見各街道中有身披官服的鬼差往復巡邏,也不知今日冥界發生了什么事,這般大動干戈。
恍然聽見身邊鬼魂議論,說這些鬼差大約是在找什么人。
少淵兀自悶頭一路向前走去,腳下步子也不敢太過焦急,生怕惹人注目,也不敢太慢,怕在天黑之前出不了城的話,又得多耽擱時辰。
肩膀突然被人大力扣住,少淵本欲還手,突然記起身在何處,茫然轉頭,順著扣住自己肩膀的手往上看去,見是鬼差,心中咯噔一下,輕聲道:“大人何事?”
鬼差手中甩開畫像,將她同畫像上的人一一比對過,手上一推將她推得跌倒一旁,粗聲粗氣的說了一句“不是她”轉身收起畫像去了。
少淵只得自認倒霉,連忙拍拍衣裙上的塵土起身,拽起地上燈籠到眼前,心下卻一時慌亂起來,燈籠里的火光只剩了細細一縷,飄搖忽閃,似乎在下一刻就會熄滅。
少淵提著燈籠匆匆退到墻角,轉過去在墻根底下蹲著,提起燈籠外頭的白皮紙,以手做扇,將火勢扇的旺些。
眼前卻閃過剛剛瞟到的鬼差手中的畫像,上面是一副肖像,她只隱約看見半面,應該是個容貌不俗的公子,年歲只怕同她不相上下,不然他們也不會逮著她看。
鬼差們找的這個人只怕是來頭不小,才至于驚動了整個冥界。眼看火苗一點點躥上來,扣上燈架,眼角瞟見不遠處角落反扣著的竹筐似乎動了,少淵轉頭看去,良久,卻沒有絲毫動靜。
心下驚疑,本欲一走了之,然而好奇心使然,少轉頭看看外頭長街,見沒有人注意此處,執起燈籠緩步輕抬,無聲無息走到竹筐前,揚手掀開,底下卻是一把干草,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一路執著燈籠前行,半步不敢再耽擱,總算是趕在天黑落鎖之前出了城門,急忙展開身法向下一個城池奔去;頭頂天色漸漸暗下來,黑暗幕布一般罩下來,天空浮起一輪暗紅色圓月,底下卻無半點月色,身周陷入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唯有手中挑起燈籠照亮前路。
人世的明珠照不穿冥界的黑夜,冰涼的珠子握在手中全然不見半點輝光,在此處它不能再照亮前路,只能當做一顆價值不菲的珠子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