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知易又跟一個官員模樣的法家辯論,那法家說,法理既天理,所以人人都要遵從。這觀念劉知易引用過,不過是為了跟嬴悝辯法。他覺得,這句話跟大醫醫國一樣,是一句套話,沒有實際意義。他反駁法家,說如果法理是天理的話,何須苦苦勸阻別人遵從,天自會訓誡。人的事兒,就放在人間說,別動不動天不天的。法是規范人的行為準則的規則,是人制定出來的,跟天毛關系沒有。人之所以需要法,是因為人的行為需要規范,尤其是要約束強者的行為,不然人間就淪為了叢林社會,適者生存,有力者搶奪老弱,有智者欺騙愚昧。弱者將沒有生存之地。所以法是完全的人理,跟天理一毛錢關系都沒有。
法家到底是講理的,見劉知易說的有理,沒有甩出“不可為而為之”的信條來扯淡,拱手下拜,算是認可。
劉知易還和一個破衣爛衫的“乞丐”稍微辯論,這乞丐明顯是墨家。跟精致的利己主義者截然相反,他主張天下為公。劉知易只跟乞丐辯論了一下兼愛非攻的話題,老者說“亂自何起,起不相愛”,認為天下之所以有紛爭,是人人不想愛的原因,所以要簡愛,人人都像愛自己父母那樣愛別人的父母,像愛自己孩子那樣愛別人的孩子,天下就不會有禍亂。劉知易反問他,老虎闖進村子,我愛我的父母和鄰居的父母,但只能救一個,我背起自己的父母逃了,鄰居回來找我報仇,以我不愛他的父母要殺我,他愛他的父母就要殺我,豈不是亂自愛起。
老者還打算反駁,劉知易不搭理他了。實在是不忍心跟墨家這些樸素的理想主義者爭辯,在一個缺乏愛的世界,有一群人在呼喚愛與和平,何苦打擊他們。
跟農家的辯論同樣如此,老農民堅持,皇帝就應該像上古圣賢一樣,跟老百姓通吃同住,這樣才能了解民間疾苦,還提出要“市賈不二”,將物價固定下來的理念。這些主張,看似是居住在村子里,一輩子沒出村的農民伯伯的幻想。但農家絕不是如此簡單的一個學派,他們從農業生產中,總結出了許多道理,比如要根據天氣變化,合理進行莊稼種植,應用到治國上也要講究審時度勢,頗有哲理。
實際上農家曾經顯赫一時,許多儒家弟子甚至都改投農家,孟子一度把農家抨擊的很厲害,說農家先賢許行是“南蠻舌之人”,已經是指著鼻子罵娘了。
但農家的局限性還是很大,畢竟是出自相對固定的農業勞動,而且還是小農時代的農業勞動,所以很難做到面面俱到。劉知易只問了農民伯伯一個問題,就讓他沉默了。他說,“百畝之田,勿奪其時,數口之家,可以無饑矣”,可國有萬畝,戶有千戶,如何豐衣足食?農民伯伯顯然無法回答村子里的土地不夠種這種問題。
劉知易淺嘗輒止,也不忍跟農民伯伯激烈辯論。他的重點打擊對象,是那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這貨試圖向劉知易證明自身比天下更重,所以人人都應該愛惜自身,然后天下太平。這道理看似有理,實則謬論。
利己主義者問劉知易,“如果斷一臂換取天下,愿不愿意”,劉知易回答不愿意,于是他說,手臂比天下更重,身體又比手臂更重,所以應該愛惜自身。得出一套邏輯,“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
劉知易反問,你鄰居家著火了,人不在,你不去救火,火把你家一起燒了。你不利臨人,反害了自己。同理,鄰國危亡了,你國不去救助,蠻夷接著過來把你也滅了。劉知易得到另一個結論,“人人不利天下,天下亡矣”。
劉知易又伸出自己的胳膊,說我有胳膊,你有天下嗎?拿你沒有的天下換我有的胳膊,當然不愿意。如果你真有天下,敢跟我換,別說天下了,你給個蘋果,都有人切腎。
一套詞把利己主義者帶走。
劉知易懟完圖中所有人后,抬頭一看,天已經很黑了。舍友們卻都沒睡,一個個神情復雜,難得的深沉,根本不像他們。
不由問道:“諸位,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