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老板娘照例的過來和劉羽一道用飯,在桌子上就說起了這件事。
“咱們被太傅大人供神仙似的養在府里,總得為他分憂不是?”
劉羽摸著身上的紗布,張嘴吃了塊羊肉:
“我一介武夫,太傅忙的是國家大事,又不是提劍殺人這種小事,你要我怎么幫他?”
老板娘白了他一眼,小心問道:“既然事情因那個混賬太子而起,不如尋個機會,把他....”
劉羽目光一變,一瞬不瞬的盯著這個相識已久的女人,連送到嘴邊的羊肉都置之不理。
“誰教你這么說的?”
鮮少見過劉羽發脾氣的女人,被嚇的手腕一抖,連忙坐好低頭認錯:
“沒人教我,是這幾天府里頭....人心惶惶的,幾乎天天都有門客戰死。
咱們自打來了太傅府,人家一直奉我們為上賓,什么都緊著最好的東西....”
“眼下正是太傅用人之際,你又整日養傷什么都不管,下人早就背地里嚼舌頭了。”
老板娘剛開始還被劉羽嚇了一跳,可說到后面越說越委屈,眼淚也跟著往下掉。
“你要是真的打算混吃等死的,我也就算了,老娘怕什么呀?老娘也是個沒臉沒皮的,聽他們閑言碎語兩句又不會掉塊肉。”
“可你今天在堂里那樣支持太傅,明顯是個胸有大志,想跟他干一番事業的。
如此一來,我又怎么能眼睜睜看著那幫人敗壞你的名聲?你....”
劉羽嘆了口氣,想伸手去將老板娘抱過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轉而小心擦掉了她臉頰的眼淚。
“對不起,這段時間我精神有點緊張....”
也不知為什么,自從城外回來之后,劉羽天天都在做刺秦的噩夢,搞的精神緊繃。
老板娘剛剛的說辭,細想之下也不太可能是得自鞠武的暗中授意。
這段時間,前來太傅府的刺客無數,可其中能夠稱得上是高手的卻寥寥無幾,更別提曾經打敗過劉羽的寄奴兒了。
劉羽猜測,這個大高手之所以不動,多半是因為其寸步不離的保護太子丹的關系。
朝中形勢復雜,太子丹的對手仇人可遠不止一個太傅。
有寄奴兒這樣的高手在,劉羽也只能望而興嘆,這個道理顯而易見,稍加思索就可以想到了。
劉羽覺得有些對不住老板娘,并不完全是因為這次誤會,而是....
他藏拙了。
荊軻的身體強壯,一劍穿胸的恢復力也大異于常人。
傷勢早在幾天之前就好了,那個時候針對太傅府的刺殺還不像如今這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他完全可以一人一劍的將那些雜魚刺客,全部清理斬殺掉。
可是他并沒有這樣做。
他想的其實和太子丹差不多,那就是把鞠武逼到一條絕路。
這其中的算計可太多了。
一個人位高權重,面對困難往往有很多種選擇。
或妥協或退讓,很少有人會選擇死磕。
特別是當這個國家之中,有一個和鞠武聲音不一樣時,鞠武就更加不會選擇用刺殺斬首的辦法,來對抗暴秦。
燕國的國力,本就遠不如正在瘋狂擴張的秦國,這個時候自己的家事都還料理不清楚,如何能夠對抗秦國?
因此劉羽才會假裝傷勢未愈,冷眼旁觀事態發展。
他在等。
等鞠武被內外兩股大勢壓得不能呼吸,乃至別無生路。
那個時候擺在鞠武面前的,自然也就只剩下了破釜沉舟的一條路。
刺秦。
也正是因為心底的陰私過重,以至于每每半夜被噩夢驚醒的劉羽,都會忍不住嘲諷的暗想:
這可能是另外一種形勢的良心譴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