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的一聲,祁澈手中的杯子捏得粉碎,雨霏驚叫一聲:“流血了!”
她剛想拿藥幫他止血,祁澈擺擺手,慢慢站起身:“你先出去吧。”
祁澈獨自一人站在山頂的一棵古樹下,天青色的背影顯得那樣寂寥,斜陽泣血,落日的余暉映照著雪峰,勾勒出他落寞的輪廓。他不讓別人跟著,雨霏也就由著他自己出去,反正這山上的人都認識祁澈,他走不到哪兒去,就讓他一個人靜一靜吧。
祁澈眺望著遠處的群山,長嘆了一口氣,想爹爹當年編撰《永樂大典》之時,三千多文人無不俯首聽命。然而宦海沉浮,世事難料,爹爹因為忠言直諫竟落得如此下場。
這朝堂之上,豈是個能說真話的地方?不要說當今天子,就算是平民百姓,又有幾個可以聞過則喜?誰說言者無罪?這世道小人諂媚,賢者遠避,貪婪者得計,廉潔者受刑,吏部無賢否之分,刑部無枉直之判…...
官場如戲場。祁澈清楚地記得,皇上讓爹爹說說對眾位朝臣的看法,爹爹認為一定要說真話,才能對得起皇上的信任。于是對同僚大臣都如實品評。張某人趨炎附勢,雖然才華橫溢卻行為不端;李某人誠實重諾,可以算得上是君子,卻腹中空空,毫無才干;趙某人是不學無術,為人市儈;王某人樂善好施,為人仗義,在大臣中頗有德望,但是他從不疏遠小人,如此以來,便是存了結黨之心。
然而這些人,恰恰都是一二品大員。他們輾轉聽到爹爹的評論,能不嫉恨么?
自從爹爹上疏勸阻漢王高照言行不檢,便不再受皇上寵愛,被貶江西。最是難測帝王心,爹爹空有滿腹經綸,卻落得如此境地!
人要有在花繁柳密之處毅然脫身的灑脫,又要有在風雨飄搖之時站穩腳跟的堅定。即是帝王無情,人心凉薄,那這次救出爹爹之后,一定全家遁世,再不理這世間紛爭!
“公子。”
祁澈回頭,身后站著一個女子,一看便知是紅衣教中的人。
那女子怯怯地看著他,問道:“公子可還認得我?”
“云衣。”
云衣的臉上現出驚喜的神色:“公子還記得?”
祁澈點點頭,問道:“你的傷好了?”
云衣道:“那天多虧公子仗義相救,云衣才撿了條命回來。”
祁澈淡淡地說:“這是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云衣低著頭,又突然抬起,像是下定了決心:“公子,我是偷偷到這里來的。我一定要告訴公子一件事,她們.........她們怕你再不肯說出瓶子的下落,都瞞了你,其實.......其實祁大人已經..........”
祁澈猛地上前一步,盯著云衣大聲問道:“我爹怎么了?!”
云衣急道:“公子小聲些,不要讓她們發現啊!”接著她又說道:“您聽我慢慢說。天下人都知道了,那一天皇上要看詔獄犯人的名單,錦衣衛都指揮僉事紀綱就拿了去,皇上看到祁大人的名字,就問了一句話‘祁縉還活著啊。’當晚紀綱回到詔獄,就把祁大人灌醉,脫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