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把梁叢竹推搡著,她的身體搖搖晃晃,一臉悲痛地承受著公婆的怒火,半點反抗都沒有。
夜愈發深濃,直至凌晨一點多許手術室的燈才熄滅,三雙紅腫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扇門,看到醫生走出抖顫地迎上去,但沒有人有勇氣主動追問,只等著對方宣告。
主刀的醫生看著四十上下的模樣,態度認真且言簡意賅地告知:“膝蓋以下的骨頭都被碾碎了,性命沒有大礙,不過那條腿我們是救不回來了。”
兩個老人一聽,先是一愣,繼而險些背過氣去,相互攙扶著才不至于跌倒。
他們不敢相信,更是不愿相信:“什么叫你們救不回來?救不回來你當個什么醫生,你是醫生嗎?”
二人嚎啕大哭:“我的兒子啊,我這一輩子就生了這么一個獨苗,他的下半輩子怎么過,你要他怎么過啊?”
醫生口吻波瀾不驚:“等會麻醉過了就會把患者轉移到普通病房。”又添了一句:“已經發生的事無力回天,但現在科技很發達,裝上義肢還是能正常生活的。”
這原本是好意安慰,可老人們卻覺受到侮辱:“你說的這叫什么話?換你沒了一條腿,你開心嗎?你愿意嗎?你能正常生活嗎?”
梁叢竹扶住他們:“爸媽,醫生已經盡力了…….”
“你給我閉嘴喪門星,躺在里面的是我的兒子,不是你的。”調和被婆婆厲聲阻斷,并且一把將她甩去一邊。
不敢再多言,她低下頭委屈隱忍。
短短一句話令醫生忍不住蹙了蹙眉,該交代的事也已交代完畢,徑自提步走了。
時間過了兩日,這兩日來警察來回在超市與醫院奔走,為了查清此次事件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
查到最后沒有指向人為的證據,所以大家都偏向于意外。
而龔家兩個老人在這兩天悲痛欲絕之余,拉了一幫的親戚在跟超市這邊斡旋關于賠償的事宜,梁叢竹則一直在醫院照料,兩個寄宿在學校的一子一女并未通知。
住院部6樓的走廊里聚滿了患者跟家屬,議論聲從人群里起起伏伏,大約都是“4號床的又發瘋了。”,“這個男人又在亂砸亂扔,吵死個人。”,“4號床老婆又遭殃了。”諸如此類的。
同病房的患者叫苦不迭,起初還能調和個幾句,后來越調和越兇惡,干脆一吵就躲出病房。
護士百般無奈地跑過來,穿過患者堆們正要進房,梁叢竹從里頭走出,脖子上不知被什么刮出個口子,滲了幾個血珠子出來。
她對護士與其他人愧疚又抱歉地說:“又給你們添麻煩了,實在對不起。讓我跟他兩個人單獨聊聊吧。”
聞言,護士往病房里看了一眼,那患者躺在床上激動的大喘氣,被子掉在一邊,保溫瓶、水杯、紙巾,所有他能碰到的物品統統到了地上去。
關了病房門的梁叢竹重新折回丈夫身邊。
護士遣散了圍觀的眾人。
男人的右腳沒了一半,厚厚的繃帶圈住傷口,已經看不出當時的慘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