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恩正想開口,頭頂突然傳來嘈雜的嗡嗡聲。三架巡邏機高速掠過天空,馬達的轟鳴聲不絕于耳,緊接著又飛來了一群輕型轟炸機,每三架一組,呈箭頭編隊隆隆壓來,劇烈的轟鳴聲仿佛將天空撕碎。
吉恩變了臉色,連忙舉起望遠鏡。盧恩明知故問:“是我們的飛機嗎?”
“不,是敵人的。”
吉恩數了數,一共有十五架飛機,如同結隊飛翔的野鵝掠過天空,一轉眼就消失了,只在遼闊的晚空中留下白色轍痕。
“它們的目標是哪里?”
“薩特波卡,不排除大規模空襲的可能性。”吉恩放下望遠鏡,神色凝重,“明天我們必須撤營。叫克洛伊過來,我有封急件,必須馬上送到指揮部。”
“又是你啊,真是執著。今天帶了什么來?”
“進口白葡萄酒和煙卷,現在物資緊缺,黑市上才買得到。”男人趁四周沒人,把一個玫瑰金殼子的打火機塞給士兵,士兵掂了掂酒瓶,爽快的答應了:“行,不過只能呆一個小時,被發現了我可保不住你。”
“當然,多謝了。”
彼得是一名記者,供職于多里斯六點鐘晚報社。他年輕時曾是一位頗具影響力的專欄作家,卻因得罪政客而被報社開除,從知名記者淪為報界混混,整天追逐著影星寫些博眼球的下流文章。戰爭爆發后,他認為翻身的時機終于到了,千里迢迢趕到北方,但他發表了一大批文章都沒有激起任何水花,還在軍營里染上了梅毒。
彼得不肯放棄,病好以后,他聽說了“希望之星”號事件。他立刻來到圖蘭,準備靠一個爆炸性新聞打場漂亮的翻身仗。靠著出色的交際手腕,他賄賂守軍進入了難民營,從難民口中套出不少情報,確認了埃因奧爾大屠殺的存在。
這必定是個大新聞,可惜缺乏證據。他在薩特波卡的難民營轉了一周,用針孔攝像機拍下不少照片。新上任的總督比前任聰明得多,懂得對難民懷柔。過去哈文總督苛待難民,等到亞倫上任,不過請了醫生治病,晚餐增加了稀粥和黑麥面包,就令難民們感激涕零。亞倫整頓了營紀,嚴懲殺傷人和強暴,重賞舉報埃里溫的行為。一段時間下來,一些難民甚至和士兵成了朋友。
彼得觀察到這一現象,覺得十分有趣。他們逐漸習慣了鐵絲網和機槍,忘記掛在脖子上的絞索,就像被圈養的羊一樣安于現狀,自得其樂。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徹底忘掉埃因奧爾的屠殺,把埃里溫視作敵人。
不過他今天來營里不是為了工作。天色慢慢暗了,人們架起大鍋煮著牛肉湯,難民拿著碗在大鍋前排隊。彼得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著,發現了他的目標。一個少女穿著改小的藍色工裝,腳蹬一雙膠鞋,正端著碗和朋友說話,笑起來臉頰上浮現兩個深深的梨渦。
彼得吞了口唾沫。她的五官端正,嘴唇豐滿,皮膚像橄欖一樣光滑,一頭秀發猶如陽光下的麥田,身材纖瘦卻結實。她笑起來很甜,眼睛神采奕奕,他從未在難民身上見過這種眼神。彼得每瞄她一眼,都感覺自己的喉嚨像被噎住了。他繼續觀察兩人,直到她們領了湯,說笑著往回走。
彼得悄悄跟著她們,兩人的身影閃過一個拐角就不見了。他揉了揉眼睛,就在這時,一雙冰冷的手突然扼住他的脖頸,把他拖到了帳篷背后的垃圾場。彼得大驚失色,但槍口硬邦邦的頂在后腦勺,令他不敢輕舉妄動。
“敢叫一聲,我立刻斃了你。”他的意中人冷冷道,“塞拉,搜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