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午后,萊特從柑橘園幫忙回來,正好看到一個男孩在給柑橘樹修剪枝條。北方人的后代普遍皮膚白皙,五官深邃,但塔倫人的個頭卻很矮小,有著黑皮膚和扁平的五官,活像叢林里的樹精。乍看之下,他好像比萊特小得多,兩條長眉又粗又長,幾乎連在了一起。
男孩突然停止了剪枝,警覺的回過頭,嘴里蹦出一串復雜的卷舌音。萊特一個字都聽不懂。
“你好,我叫萊特。”萊特試探著問道,“你是剛來的嗎?叫什么名字?”
男孩望著這個不速之客,點了點頭,放下剪刀:“我叫恩維爾。”
他的圖蘭語口音很重,但還算流利。萊特問道:“你為什么在這里干活?”
“我的母親剛生了小弟弟,我需要養家糊口。”恩維爾說,“你是北方人?”
“我是圖蘭人。”
“不對,我父親說你跟我們一樣,都是從遙遠的國家來到圖蘭定居。我從東部過來,你長得和真正的圖蘭人不一樣,你的鼻子比他們高,眼睛比圖蘭人大。”
“我的雙親的國籍并不重要,反正我在這里出生,我就是圖蘭人。”萊特有些窩火,“對這個國家而言,你們才是外人。”
為了彰顯自己是純正的圖蘭人,萊特用的是優雅的敬語,就像一頭驢穿上禮服,腳踏高跟鞋。很明顯恩維爾的詞匯量不夠,要不就是不想搭理萊特,重新拿起剪刀站了起來。街坊鄰居的議論,還有種種謠傳,那一刻又響徹萊特的耳際。正當萊特想開口時,恩維爾突然問道:“你會爬樹嗎?”
“當然了!”
“請你幫個忙,我夠不到最高的柑橘樹枝。”
萊特縱身一躍,攀上一根矮樹枝,穿過樹影,爬到了樹的最高處,直到樹枝像彈簧一樣彎了下去。他得意洋洋的回過頭,揮舞著手中的剪刀,仿佛在炫耀某種稀世真果。恩維爾站在柑橘樹下,仰頭望著他,正露出遺憾的微笑。那笑容仿佛在說,這算不了什么,如果你想讓我刮目相待,還得作出更多努力。
就在這時,樹枝咔嚓一聲斷掉了。萊特從樹上掉了下來,砸在了果籃中。恩維爾突然捧腹大笑,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
萊特丟盡了面子,接連幾天都虎著臉不理人,一心想著如何報一箭之仇。霍華德看出了他的心事,把他單獨叫到邊上詢問。
“塔倫人也很不容易。”霍華德聽完了前因后果,嘆了口氣,“萊特,他們在自己的祖國遭到迫害,被迫來到異國安家,你不該對他態度這么惡劣。”
“但大家都在說,他們像蝗蟲一樣涌進了我們的國家,奪走了圖蘭人的工作機會。”
“什么是圖蘭人?”霍華德問道,“我們的確是從北方移民過來,而最早的圖蘭人也不是這里的本土住民。為什么你要以本土圖蘭人自詡,去排擠這些無家可歸的難民?當年圖蘭給了我們一個家,讓我們扎下根來,如今自然也能包容這一批難民。圖蘭的土地足夠我們居住,我們應當和平共處,幫助這些難民,就像當年友好的鄰居和部落幫助我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