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文清醒過來時,飛機已經撤走了。方才一顆炸彈的落點離他太近,沖擊波瞬間把他震得昏死過去。鮮血從耳鼻汩汩涌出,空氣里彌漫著烈性炸藥的惡臭。凱文咳嗽了兩聲,推開壓在身上的遺體,艱難的爬起來。山頭已被夷平,泥土被火藥熏得焦黑,到處是碎石和斷肢殘骸。
“還有人活著嗎?”他吼道。
無人回答,山頭靜得如同墳墓。一名戰士倒在附近,頭顱被炸得粉碎。就在這時,不遠處的土堆突然動了動,凱文大喜過望,連忙把萊特從土堆里挖了出來。萊特滿臉是血,背上血肉模糊,但身體仍然在痙攣。
凱文撕下襯衫,緊緊綁住他的傷口,艱難的把萊特架起來,一步一步往回走。
菲爾德守在城門口,探路的小隊已經離開了整整一天,沒有一個人回來。他踮著腳,焦急的望著城外,晨光微熹,一個身影正蹣跚朝城中走來。
菲爾德的淚水奪眶而出。他連忙跑過去,凱文終于支撐不住,當場倒了下去。
“哥哥!”
菲爾德抱起萊特,抖著手去摸他的鼻息,嚇得臉色煞白。凱文疲憊的說:“他還活著,快叫醫生吧。”
他背著重傷員走了幾十英里的山路,早已精疲力竭。立刻有人來把萊特抬進屋里搶救,人們聚過來問東問西。當眾人得知不僅沒有路,探路小隊還全軍覆沒,都陷入了沉默。
一個和氣的軍人把凱文帶到一間小屋休息,凱文謝絕了讓醫生來治傷。他的傷口已經愈合,但彈殼愈合后便嵌進了血肉里。凱文咬牙割開傷口,用鑷子把彈殼和碎石子拔出來,放在托盤里。做好這一切,他的額上已布滿冷汗。凱文重新躺下,不顧滿身臟污,好好睡了一覺。
他醒來時天色已晚,凱文來到地窖,他帶回的消息已經傳開了,人人神色呆滯絕望。他在人群中發現了菲爾德,疾步走過去:“萊特怎么樣了?”
“醫生說沒有傷到內臟,但失血過多,要好好休息。”
萊特躺在草席上,身上凌亂的纏著繃帶,臉色慘白。菲爾德揉了揉眼睛,小聲說:“凱文哥哥,謝謝你。”
“沒事。”凱文在身邊坐下,“這小子究竟怎么了?我記得他過去沒這么暴躁。”
“霍華德將軍陣亡后,哥哥為了報仇,刺殺了敵軍總司令。”菲爾德輕聲說,“軍部本來要處決哥哥,但媽媽代他被處死了。”
凱文的身軀一震,難以置信的望著他。菲爾德垂下了眼簾,艱難的說:“下令處決她的是……”
“赫德少將?”
菲爾德沒有出聲。萊特在昏迷中眉心緊鎖,不斷掙扎著,發出痛苦的囈語。凱文重重的嘆了口氣:“對不起。”
“又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凱文摸了摸他的頭,“你真是個好孩子,比你哥哥討人喜歡多了。”
“哥哥過去不是這樣。媽媽去世后,他就有點不正常了。他恨自己,只是在遷怒你,我代他向你道歉了。”
菲爾德膝行過來,朝凱文深鞠了一躬,凱文連忙扶起他:“沒事,你太客氣了。”
萊特發著高焼,凱文借了塊棉帕,蘸了酒精輕輕擦拭他的臉。他依稀記得小時候跟艾琳來圖蘭作客,萊特當時才六歲,野的無法無天,領了一群孩子掏鳥蛋,下河撈魚,拿著網兜爬樹捉金龜子,滾了滿身泥漿回家,被塞拉一頓臭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