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爾伯特嘆了口氣,他蹲下來,輕柔的拍拍伊莉絲身上的灰:“何苦呢?”
“我覺得很奇怪。”伊莉絲說,“我到島上這么久了,除了吉爾和布魯克爺爺,沒有一個人主動和我交談。明明大家的境遇相同,為什么不能成為朋友呢?”
“因為這里是洪流之島。”
伊莉絲睜著眼睛,似乎無法接受他的回答。就在這時,一個青年從樓道里走了出來。伊莉絲連忙跑過去,吉爾伯特拉住了她:“別再做無用功了。”
“試都沒試過,你怎么知道沒有用?”伊莉絲從他懷中掙脫開來,跑到青年面前。但青年神色恍惚,完全無視了她的存在。伊莉絲不得不拉住他的袖子:“先生,請等一下!”
青年停下了腳步,茫然的望著她。伊莉絲心頭一驚,她見過這個眼神,在跳崖自殺的男人身上。她定了定神:“我叫伊麗,可以跟你交個朋友嗎?”
“啊,抱歉。”青年揉了揉額頭,溫和的說,“剛才有點走神了。”
他接過伊莉絲的小鳥,朝她笑了笑,便打算離開。伊莉絲拉住了他的袖子。
“你叫什么名字?”她問道。
“我叫安迪。”
“你瞧,我們現在是好朋友了。我給你禮物,你該回贈我一個,對不對?”伊莉絲目不轉睛的望著他,撒嬌似的搖了搖他的手。安迪面帶猶豫的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吉爾伯特。“好吧。如果你們不介意,就來我這里坐坐吧。”
安迪的房間在四樓盡頭,他從柜子上方取出一個琴盒,放在桌上打開,里面靜靜的躺著一把紅木小提琴。
“我過去是個樂團的小提琴手。”他微笑道,“可以演奏一曲作為回禮嗎?”
伊莉絲點了點頭。安迪試了試音,搭弓上弦,優美纏綿的曲調緩緩流淌而出。琴音如同沒有歌詞的船歌,蕩漾在碧綠的湖泊之上。伊莉絲從沒聽過如此純潔的琴聲,仿佛置身于教堂的穹頂下,天光穿過彩色的鑲花玻璃落在人們身上,她站在畫像前,內心的焦躁和恐懼都被圣母的微笑撫平,全曲在寧靜中緩緩落幕。
安迪收起了琴弓,兩人都陷在琴音中難以自拔。安迪怔怔的望著雙手,澀聲說:“我都很久沒有拉過琴,手生了。”
“怎么會,我從沒聽過這么美麗的樂曲。”伊莉絲真誠的贊美道,“你好厲害!”
安迪愣了半晌,勉強露出一個笑容,眼淚卻落了下來。伊莉絲呆呆的望著他,吉爾伯特把她拉了起來:“好了,別打擾人家了。”
“可是——”伊莉絲愣愣的轉過頭,安迪望著她微笑。直到很多年后,伊莉絲都記得這個笑容,仿佛帶著露水的鈴蘭花,干凈、潔白的一朵。
第二天清早,護士們在房間里發現了安迪的遺體。琴盒上放著一只紙折的小鳥,下面壓著一張白紙,紙上只寫了一句話:
“謝謝你,伊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