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狠狠咬唇,手上的槍卻重若千鈞。他嚎啕大哭起來:“你的親人死了,你就有權殺害我的親人了嗎?他們一輩子安安分分,連槍都沒拿過,哪里得罪你了?我什么都沒有了,爸爸、媽媽、哥哥,你把他們還給我,還給我!”
他拼命捶打著萊特的胸膛,哭得撕心裂肺,每一聲質問都像重錘擊打在萊特心上。一瞬間,就像重新和世界接通了血脈,他曾對所有死亡和悲劇都麻木了,但那些喪失已久的感情再度涌入胸膛,甚至令他窒息。萊特僵硬的站著,仿佛見到了當初離開圖蘭時的自己。每一天,每一夜,都有一個聲音在心里瘋狂的質問著,他們做錯了什么?你們有什么權利奪走我的一切?
聲聲泣血。
“對不起,我……”他伸出手,想抱住沙利葉。沙利葉立刻拔槍對準他,眼神仿佛淬毒的匕首扎在萊特心上。
“滾!”他聲嘶力竭的咆哮道,眼中盛滿刻骨的恨意,“你這個魔鬼,滾出我的祖國,永遠不準出現在我面前!”
當天晚上,萊特離開了醫院。當他在樂園島定居后,曾命人到北方尋找沙利葉,卻音訊全無。終其一生,他再也沒有見過這個少年。
他離開后沒多久,軍部的士兵就包圍了醫院。整個國家都在追殺他,已經沒有一處安全的據點,他的通緝令貼滿大街小巷。由于民眾的仇視,他們不敢在市鎮停留,只能在山里跋涉,像野人一樣宿在巖洞中,他們往往只在夜間趕路,白天躲在樹林的掩護中。萊特學會了睜著眼睛睡覺,他的臉上泛著死灰色,蓬頭垢面,形容枯槁,就像一具只會呼吸的尸體。
這支小小的逃亡隊伍全是萊特的心腹,有人在絕望中自殺了,有人動了別的心思。一天夜里,萊特正在巖洞中休息,突然被人推醒了。他正處在一級警備狀態,立刻跳了起來。
“希恩跑了。”妮娜的臉色十分糟糕,“今晚是他守夜,已經走了好幾個小時,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里。”
萊特陰沉著臉,迅速叫醒了隊伍的所有人,但眾人還沒離開,就被密集的彈雨包圍了,很快就有兩名隊員在彈雨中陣亡。敵軍瘋狂的掃射著山洞,萊特在混亂中架起了機槍,連支架都沒打開就對著外面開火。
這時,一發炮彈擊中了山洞。萊特只聽到耳畔一聲巨響,雨點般的碎石劈頭蓋臉的砸下來。他眼前一黑,瞬間失去了意識。他昏迷的時間不長,醒來時只覺得渾身的骨頭都碎了,胸前像被鉗子夾住,他咳嗽了兩聲,想推開身上的石塊,才發現菲利克斯壓在身上,碎石和彈片全部扎進了他的體內。
“大……大哥,你沒事吧?”他艱難的咳嗽了一聲,大量鮮血從嘴角涌出。妮娜和吉爾伯特冒著彈雨跑過來,把萊特架了起來,又想去扶菲利克斯。他卻搖了搖頭,緊緊捂住腹部的傷口:“帶他走,我來斷后。”
“不行!”
“快走!”他厲聲叫道,“我活不了十分鐘,腸子出來了……帶他走!”
妮娜呆了片刻,臉色慘白。她拔下手榴彈,把保險擰緊,扔給了菲利克斯。菲利克斯扶著巖壁站起來,捂住血流不止的肚子,當著眾人的面把所有手榴彈綁在自己身上。
“大哥!”他用盡全力嘶吼道,“不管你做過多少錯事,我都相信你。你是我們的希望,只要你還活著,圖蘭之鷹就不會死去,只要你不放棄,雄鷹總有一天還會在圖蘭的天空中翱翔!”
萊特呆若木雞。他的瞳孔慢慢放大了,嘴唇無聲顫抖著,眼里浸滿了淚水。菲利克斯扛著空槍,挺直了背,一瘸一拐的走入漫天炮火中。他一邊走一邊唱歌,歌聲從喧囂的炮火中遠遠飄來。他唱著故鄉的藍天白云,金燦燦的田野一望無際,豐碩的稻谷在微風中搖曳,嗓音嘶啞難聽,歌聲都走了調。每當他記不起歌詞了,就一邊走,一邊發出顫抖的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