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特登上半山腰,路過一片寂靜的山坳。白晝的熱度已經消散,一陣清涼的風從山林中涌來,溫迪怔怔的坐在山坡上,凝視著山下的篝火,山坳間生長著大片潔白的雛菊,在晚風中輕輕搖曳,如同銀色的海浪。
溫迪從懷里掏出一個口琴,用袖子小心擦掉口琴上發黑的血跡,輕輕吹奏起來,聲音悲涼隱忍,猶如脈管滴血。這是因蒂人送別親人的哀歌,萊特從小在部落附近長大,經常聽到這首曲子,山下有人唱起了哀歌,和口琴聲遙遙應和,雪白的花瓣被風卷起,漫天飛舞如細雪。
一曲終結,萊特正想叫住溫迪,一點晶瑩的光突然沿著她的臉龐滑落,瞬間消失無蹤。
萊特愣住了,隨即悄悄轉過身,不動聲色的離開了。
雛菊花海窸窸窣窣的聲音最終在黑暗里歸為一片寂靜。
長夜漸盡,天際曙光微露,深邃微白的天空中散落著幾顆疏星。馬特昨晚拍攝了一整夜,清早難免疲憊,脖子上掛著相機在操場上溜達著,卻發現士兵們已經匆匆穿好制服,在操場上集合起來。晨風中傳來響亮的軍號聲,溫迪負手站在隊伍前,神色堅毅。
“我一向不搞什么戰前動員。”她沙啞的說,“但你們要記住,這是我們先祖安息的土地,先祖曾請求太陽神賜給這片土地正義,我們就是正義。我們拿起槍,是為了保護親人免遭屠戮,為了保護姊妹免遭敵人侵犯。請你們勇敢起來,只需將死亡當作生命終途的一場盛宴,整裝待發,從容赴宴。”
她停下來,環視著每一張年輕的面龐:“不管明天這里的人是否能活著回來,我為你們而自豪。”
她走上去,合攏腳跟,緩慢而有力的敬禮。士兵們平靜的還禮,一些年輕姑娘眼中閃爍著淚光。溫迪和每一個人擁抱,親吻她們的面頰,任由眼淚沾濕了自己的衣襟,隨后掉頭離去。身為領袖,她還有數不清的事要做。
太陽從山坳背后露出了半張臉,玫瑰色的朝霞染紅了天際。新的一天又到了。鏡頭一幕幕閃過,這些姑娘昨天還在痛哭流涕,今天便已經在鐵絲網的泥潭里打滾,學習著打靶,拆彈,甚至駕駛裝甲車和坦克。馬特端著相機,專注的拍攝著她們演練時的情形。一些女孩子畢竟年輕,難得見到有記者前來采訪,都好奇的跟馬特搭著話。
“先生,您這個攝像機是國外的新款吧,能借我瞧瞧嗎?”
“沒問題,別摔壞了。”
“您拍了些什么?”
馬特笑著打開相機,士兵們嘖嘖稱奇,嘰嘰喳喳的鬧作一團:“先生,您怎么把我們拍的這么丑?”
“行。”馬特被逗樂了,“你們把臉擦干凈,我來給你們重拍。”
女孩天生愛漂亮,先前搭話的姑娘被姐妹們推了出來,倒了一杯清水梳理著頭發,擦凈臉上的土,又借了一盒潤唇膏,小心翼翼的涂在嘴唇上,轉眼就從一個蓬頭垢面的士兵變回了活潑亮麗的少女。
“來,直視鏡頭。”馬特將三腳架擺正,“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