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頭發上全是積雪,不知在樓下等了多久。蘭斯又心疼又生氣,他剛想下樓,又強迫自己站住了。他坐回辦公桌前,重新拿起一本案卷翻起來,案卷上的每個字他都認識,就是不能連成一句話。他提起筆,目光卻總往外瞟。
雪越下越大了。
筆尖上的墨水掉了一滴,在案卷上泅散開來。蘭斯推開椅子站起來,困獸般在辦公室轉了兩圈,終于殺氣騰騰的沖下樓,撲面而來的雪風立刻令他打了個寒顫。
聽到腳步聲,凱特從傘下一寸一寸抬起頭,簌簌的白雪從眼睫上落下。燈光照亮了灰暗的眼睛,她輕輕眨了眨眼,神氣柔和而迷惘,就像從噩夢中驚醒的孩子,因為實在太害怕,醒來看見溫暖的燈光,反而難以置信一樣。
她的嘴角輕輕一彎,笑紋蕩漾開來。這個笑容晶瑩如雪,蘭斯的火氣一下子消了大半。他冷著臉,沒好氣的問道:“為什么不上來?”
“我怕打擾你工作,就想著先等等。”凱特笑瞇瞇的問道,“你忙完了嗎?”
蘭斯生怕不小心開口又會上了她的當,只好緊緊繃著臉。凱特從包里摸出大衣給蘭斯披上,又把羊絨圍巾一圈一圈給他圍上,從懷里掏出一罐熱牛奶塞到蘭斯手中。牛奶還帶著她的體溫,蘭斯輕輕顫栗一下,才感到一股暖流順著指尖涌向心房,把心臟填得溫暖充盈。
“跟我回家吧。”凱特柔聲說。蘭斯遲疑了片刻,他家離得遠,但凱特在警局附近租了房子。見他還在猶豫,凱特攏著他的手,低聲下氣的說:“你開車回家要兩個多小時,這么晚了,我不放心。”
她的手冷得像冰塊,肩上頭發上落滿積雪,嘴唇都凍得青白。蘭斯的心里突然有一角塌了下來,騰出一塊柔軟的角落,只得點了點頭。凱特立刻笑起來,眼里滿是孩子般的歡喜。她試著挨了挨蘭斯的指尖,見蘭斯沒有甩開她,才小心翼翼的牽起蘭斯的手,領著蘭斯走向雪中的公寓。
兩年后。
“有一陣子沒見到您了。”
診所里寬敞明凈,靠墻放著一盆高大的綠植。心理醫生給凱特倒了杯茶,在對面坐下:“夫人第一次把您帶來時,您才這么高,一眨眼就長大了。”
“承蒙您的照顧了。”凱特靠著椅背,神色疲憊,眼中布滿血絲。醫生關切的問道:“您抑郁癥已經好了很多,為什么最近又復發了?”
“可能是工作壓力太大了。”凱特的目光落在綠植上,語氣平靜,“吃點藥就好了,不要告訴局長。”
“赫德警官,恕我直言。你的前任副隊在職期間總共出過一百多次任務,而你剛來兩年就參與了三百多次任務,基本上每次任務都有你,你需要時間好好休息。”
“特警的黃金年齡只到三十五歲,上了年紀就必須離開行動隊,只有趁年輕時多立功,今后才能提拔。”
“騙人。”醫生一針見血的戳穿了凱特,“你瘋狂透支自己的生命,不過想多救幾個人來彌補過去的罪孽。”
凱特沒有否認。醫生嘆了口氣,溫聲說:“你不是萬能的,別指望自己能拯救所有人。如果你實在勝任不了這份工作,可以請局長把你調離行動隊。”
“這點困難我能克服。”凱特霍然抬頭,語氣強硬,“我會證明,我有能力當一個優秀的警察。”
醫生皺了皺眉,臉上寫著不贊同。凱特伸出食指按揉著眉心,低聲說:“給我開點以前那種藥,還有……千萬別告訴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