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已無心回話,意識陷入泥潭,像條被扔上岸的魚一樣奄奄一息,自暴自棄埋頭在軟枕里哭……
如意平息下呼吸,為她整理好衣裳,嘆一口氣,又來哄她:“公主若惱怒了,一劍把臣殺了解個痛快就是了,若是哭腫了眼睛,可給別人了看笑話。”
清歡啞聲道:“你去拿劍來,我這就殺了你。”
如意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把沉甸甸的匕首放入清歡手心,“劍一時難尋,臣這有把削鐵如泥的匕首,一脖子抹下去便解了公主心頭之恨。”
手心里冰冷的觸感平息著清歡的燥熱,她把頭埋得更深,聲音沉悶:“你這個混賬。”
如意點了燈,招呼著外頭送一盆熱水進來,柔聲道:“流了那許多汗,臣伺候公主擦洗。”
他把清歡托抱起,安置在腿上,伸進衣裳里擦拭。清歡臉埋下躲開他的動作,他寵溺地笑,“從小就這么伺候的,現在倒知道害羞了。”
他忽而斂起眉,輕聲道:“臣是不行的,等公主長大點,臣給公主找個天下無雙的好夫婿,送公主風風光光出嫁可好?”
情到濃時,清歡時時刻刻想要纏著如意,只許他對她一個人笑,對她一個人奉承,對她一個人顯露他的好。
他偶爾閑了,清歡偷偷去他院子,兩人相對而坐,她抿嘴一笑,他好看的眉眼也舒展開來,漫山遍野都是春暖花開。
皇上貴妃從溫泉回來那日,清歡沮喪地坐在他桌前,看他慢條斯理喝一碗黑乎乎苦兮兮的藥,咬著唇道:“年節一過,你又要忙起來,十天半月也難得和你說一句話。”
“宮里諸事繁瑣,小人也是身不由己。”如意似乎對那碗苦藥十分習慣,一口一口抿入腹中。
清歡牽著他的袖口,皺鼻忍受著那苦味,央求道:“上元節,你抽空跟我說說話好不好?”
如意含笑看著她,將藥一口飲盡,“好。”
清歡開懷雀躍,從荷包里掏出一顆糖塞入他嘴里,“這么苦的藥湯,你是怎么受了這許久?”
如意擁她入懷,含著糖含糊道:“良藥苦口,喝了這藥,夜里也能安睡許多。”
他日日繁忙,還要在清歡這分心,睡得極少又淺眠。
清歡一時無語,只是望著他溫柔的臉。
臨近上元節,宮里又忙碌起來,內苑燈山如海,玻璃燈玲瓏剔透,白玉燈溫潤如雪,無骨燈巧奪天工,動物燈栩栩如生。
火樹銀花不夜天,金碧相射錦繡交輝,樂音喧雜十余里,絲竹搖擺笙簫醉人。
處處俱是燈謎燈喻,宮人皆著盛裝艷服,皇上在御樓與臣子飲宴,后宮嬪妃們就自個兒在御園里調笑取樂。
清歡牽著銘瑜,癡癡地看母妃梳妝打扮。
貴妃妖嬈,一匹青絲如水,上頭綴著玉梅簪雪柳冠,挽著飄逸的墜馬髻,眉眼如畫,笑靨如花,一身銀白的織錦荼蘼裙,輕盈腰上鵝黃帶,裹著白腋裘,笑盈盈與他們挽手去御園猜燈謎。
皇后照例是一身端莊鳳袍,笑意清淡地坐在御園角亭里,對著一群鶯鶯燕燕頷首輕語,如意離得寸許,微俯身子站在柱后,把自己藏在陰影里。
貴妃帶著清歡跟銘瑜上前請安完畢,清歡假裝看著亭里的彩燈,一聲不響站在如意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