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邊的傳奇小說已經翻了許多遍,清歡托呼延旻去大相國寺給她買話本子,卻一直不見他送進宮來。年節里宮里宮外皆是忙忙碌碌喜氣洋洋,找人去質子府尋他也不見人影。
皇上賜廊下宴時,呼延旻著一身大紅袍子,碧油油腰帶,白晃晃羔皮靴,煞是晃眼地穿梭在東西廊,舉著酒杯跟朝臣們對飲。
清歡躲在屏山后,指使小黃門去把他喊來說話,他提著袍子,神采奕奕躥來,“公主,有何吩咐?”
清歡忍著笑看他一身不倫不類,鬢角插著御賜的大紅牡丹,麥色的肌膚襯著一雙奕奕的眼,愈發的濃墨重彩起來。
“吶,我上回吩咐你的事你辦妥了沒有?”
呼延旻撓撓頭,哎呦一聲拍著大腿,“對不住公主,臣把這事給忘了。”
“忘了?有好幾本都是下篇,等了許久的,你就拿忘了打發我。”清歡擰著眉,掐他的胳膊,“呼延旻,你氣死我了。”
“我的公主啊,臣最近實在是忙啊,臣有苦衷的。”他喪著一張臉哭訴:“今年北宛前前后后來了幾撥使臣,本來是該住在驛館的,誰知今年各國都遣了許多使臣來朝賀,驛館住不下了,那幫子窮餿鬼不舍得去住客棧,都奔我府里來了。”
他甚是可憐的抹抹眼角,“那泱泱百來號漢子,吃光了我府里的余糧,拆了我的花園當射場,烤了我重金買的鳥兒,橫七豎八睡地上讓我插腳都難行……里里外外照顧了月余,弄的我是殫精竭慮一窮二白頭昏腦脹,哪里想的起來給公主買話本子。”
清歡的臉繃不住裂開一道笑來,“你個狐貍也有今日,想當年,我好心邀你來宮里玩,是不是吃光了我藏的蜜餞,烤了我心愛的鸚哥兒,把我的園子弄得一片狼藉的?可算是報應來了,可喜可賀啊。”
清歡雙手合十對天,老天爺,你總算聽到了我十幾年前的心聲。
呼延旻訕訕一笑,摩擦著手,“下回,下回臣一定給公主帶。”
清歡抓著他的領子低聲道:“上元節,皇上會在大慶典與民同樂共賞煙火,我有一個半時辰空閑,你把我弄出宮去,我就饒了你。”
“又來……”呼延旻垂頭喪氣,“上回貴妃娘娘知道我偷偷把你帶出去玩,差點兒沒扒了我的皮。”
“你可以選擇說不。”清歡洋洋得意地瞥他,“或者,我也可以找個百來號人,再去你府里住上一陣子。”
呼延旻嘆氣,黑中泛藍的眼睛無奈地看著她,“你就吃定我吧,貴妃心里指不定怎么磨牙要弄死我呢。”
清歡甩給他一個白眼,“酉時三刻出門,入定前要把我送回來。”
如意照例是沒有空閑的,貴妃又興質缺缺懶得游樂,清歡早早妝扮好了,只撿那素凈不起眼的衣裳換上。
呼延旻早已等在星河苑外,見她出來,解下身上厚重的裘袍,“捧著。”從小到大,他就仗著這種時候欺壓清歡。
清歡舉著裘袍一路碎步跟著他穿過重重宮門,上了馬車,朝宮門奔去。
呼延旻不敢帶清歡跑遠,只沿著御街緩緩而行,擰著眉對她道:“你就跟那馬廄里的小馬駒似的,不時常拉出去溜一圈渾身難受是不是?”
御街兩側沿廊彩樓樂棚無數,燈燭數千萬盞,奇能異數,歌舞百戲,樂聲嘈雜十余里,相撲傀儡戲,猴耍獅子舞,極為熱鬧。
百丈花燈蜿蜒如龍,十里錦繡輝煌,游人如織擠得水泄不通。
呼延旻把馬車系在樹下,“走,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