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擦拭完他的手,把濕帕扔回銀盆中,要去吹滅堂亮的燭火。
呼延旻皺著眉,緊緊攥住清歡的裙角,在榻上呼呼大睡。
清歡想要扯回自己的裙角,卻紋風不動,他攥得緊,手指如何掰都掰不開。
“阿旻的酒量,在汴梁可是千杯不醉,今晚卻醉得這樣厲害,是汴梁的酒太淡,還是北宛的酒太烈了?”清歡無奈地望著他,“阿旻,你想要什么,大可直接說,不必如此。”
呼延旻睜開亮晶晶的眼,松開手里的裙,燈光下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清歡嘆了口氣。
呼延旻摸摸鼻梁,語氣已是清醒萬分:“還是瞞不過你。”
“你喝酒,何曾肯讓自己醉過,年節里朝中一幫大臣和你在廊下喝酒,你總是最后一個倒下的,還能趁著大家都醉得一塌糊涂之時,到我宮里晃悠一圈。”
清歡道:“既然是醒著的,那就起身把臟衣裳換一換,回自己屋子睡去吧。”
呼延旻一把扯住轉身的清歡,倚在榻上凝視著她,晃著她的袖子輕描淡寫地說:“清歡,給我生個孩子吧。”
清歡瞬間僵住身體,觸目是檠上跳躍的燈火,屋里寂靜得可怕,剛巧回來的靛兒抱著被子在簾外屏住呼吸。
呼延旻懶懶伸了個腰,從后摟抱住清歡,腦袋擱在她的肩膀上,濃烈酒氣噴灑在她的頸邊,極其平靜道:“生個孩子吧,清歡和我的孩子。”
縱然清歡喜歡家里的梅花包子,喜歡左左右右兩個冰雪聰明的娃娃,她也從未想過,要自己生一個孩子,因為和那個他,是生不了孩子的。
清歡極其艱難地開口,不知所云:“阿旻……我……我從來……沒想過……”
“那就現在開始想想看——小小的粉團子,長得像你,眼睛彎彎又愛笑,猶如落滿星辰的牙子海,人人都看得要醉了,是個嬌嬌的女孩兒,會走路,會撒嬌,會哭也會鬧,叫你娘親,叫我爹爹,我們一起養著,把她養大,嫁個好人家。”
“好不好?”
清歡看見呼延旻俊朗的臉在燈下熠熠生輝,知道自己嘴巴一張一合,聲音飄蕩在暖馥的室內,卻全然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
如意在清歡懵懂無知的時候就教會了她情愛,她明明白白呼延旻話里的意思,卻又在極力否定自己的理解。
那時的她心已死,落到這般田地全責于自己,如若沒有那段可笑的私情,如若她聽母命早日出嫁,如若她當時聰明些擋下蕊妃的復寵,那可能又會是另一種結局,父皇或許還活著,太子之位已有所屬,所有一切都是好的,所有人都在。
她什么都沒了,父皇沒了,母妃敗了,銘瑜也沒了依靠,而自己被鎖在宮里,不知命運如何起伏。
清歡那時已幾近要瘋的地步,呼延旻的出現,實實在在救了她一命。與其聽命嫁給一個大宋臣子任人魚肉,不如遠赴北宛,為她在乎的人謀算最后一點福祉。
當年年少,想要白頭偕老恩愛不移的相知相伴,如今只覺,如果沒有情愛,那還有利益在,如此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