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節團臨行前的幾日,察珠給清歡下了帖子邀她過府喝茶,呼延旻索性帶了銘瑜去挑馬駒送他。
清歡帶著靛兒去了,侍者把清歡引入屋內,門哐當一下緊閉,身后的靛兒也失了蹤影。
察珠卻不在,只有如意背身憑窗而望。
“我不知道你還有這樣大的能耐。”清歡嘆氣,“如意。”
清歡知總會有這么一日,一年時間他來日月城兩回奔波,她有過種種猜想,可她沒法欺騙自己,他實實在在是為她而來。
薛從雪對清歡說過,愛一個人,或者一個人愛你,這是一件很容易明白的事情,話語會騙人,心不會,心會撒謊,可身體不會,身體會偽裝,可眼神不會,眼神會掩飾,可感覺不會。
是的,清歡明明白白知道,他愛著她,可她也知道他的愛是深淵,不知深淺,不知黑白,她也明明白白知道,自己愛著他,不知疲倦,不知終日。
許是彼此相近的日日夜夜太多,當初投入的一分情,都要用現在的十分力氣才抹去。
他們的感情,有生門,卻是死路。
如意并未回頭看她,過了很久,只說:“汴梁的花全開了,桃杏十里煙云,海棠月季似海,陌上都是看花人,而這里,什么都沒有。”
“這里有的,你看不見而已。”
“跟我回去,清歡。”如意轉過身來,目光灼灼注視著她,“跟我回去。”
清歡冷笑。
很奇怪,她曾千百次捫心自問,他為何要如此對她,可真等到今天這一刻,她卻再也不想知道答案。
清歡去推門,仰著頭對他道:“讓他們把門開了,我要回去。”
如意清凌凌的聲音回蕩在屋里:“我和那個女人沒有真的……從來都不是……我不過是曲意奉承,我只有你,也只有過你…….清歡……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是快活的。”
他一步步走來,“老天讓我活下來,我不能一輩子當個低賤的宦官茍且偷生,我不能當一個雜草死在宮中,你知道么清歡?我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你,清清白白的我活不下去。”
“所以你就借著一個無比尊貴又寂寞的女人,換來了權傾朝野,換來了一身清貴皮囊?”清歡笑,“如意,你骨子里,還是一個低賤的宦官。”
只要想到他曾瞞著清歡和另一個女人纏綿,清歡就惡心得要吐。
或許沒有做到最后那步,但那又如何?那些柔情蜜意,那些親密廝磨,只要想到他的唇貼過另外一個女人再與她嬉戲,他的手撫摸過另一個女人再在她身上流連,清歡就恨不得讓自己去死。
“清歡跟我說過,沒有無緣無故的恩惠,也不缺險中求富貴的人。”如意朝她伸出手,“尊貴的公主如何會明白,失去的痛苦和得到的渴求,被人踐踏的無奈和獲得的狂喜。”
“你別碰我,臟。”清歡躲過他的手,“如意,過去我有多蠢,如今的我就有多恨,我恨自己有眼無珠彌足深陷,我恨得要死。”
“可是,我愛你啊。”如意柔聲道:“你如何要一個要渴死的人放開嘴邊的清水,如何讓一個要餓死的人放過手中的糧食,我愛清歡,不是其他,是本能。”
“我不想要。”清歡盯著他,“如意,如今你權勢滔天,我有家有室,過去種種昨日死,如今皆如今日生。”
如意哀傷地看著她,“清歡,求你,清歡求求你…….”
清歡拉出藏在衣襟內的如意扣,“如意,解開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