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甘情愿到看著他和我在床上滾來滾去?”清歡踩著他的褻衣長長的衣擺,站在冰冰涼涼的地上,“你知道他是能人道的吧?他根本就不是個真正的宦官。”
幽蘭肩膀垮下,默然以對。
“為什么不恨他?”清歡黯然問:“你在星河苑說的那一通話,無非是想讓我對他徹底死心,我亦如你所愿,遠嫁他鄉,可如今,我這樣回來,你心底就沒有一點怨么?”
幽蘭良久不語,最后道:“當時是奴婢貪心了,其實只要在大人身邊,奴婢便心滿意足了。”
她垂首,“殿下出嫁那日,奴婢心底本是開心的,可大人獨自在屋里坐了一天一夜,走出屋的時候彎著背,頭發都花了,他不能喝酒,卻時常借酒澆愁……看見大人這樣痛苦,奴婢的心比他還要痛苦百倍。”
“后來,殿下要回來的時候,大人經常高興地在城樓上北眺,臨了又問奴婢,有沒有能讓白發變黑的法子,他怕這樣子見殿下,殿下會嫌棄他老了丑了不肯看他一眼。”
“不管奴婢心里如何,看著大人高興,只想著,這樣才是最好的…….”
如意從晚風中歸來,衣袍鮮亮,眉眼透澈,巍峨玉山濯濯春柳的男子。
不管別人口中的他如何,清歡沒見過他曲意殺人,沒見過他陰狠毒辣,沒見過他落魄無助,在清歡面前的那個他,和別人口中的他,從來都是不一樣的。
他捧著一個金絲紫檀匣進來,“今年新鍛的金步搖,喜歡么?”
紫磨金琢,菱花堪露,以翡翠為毛羽,水晶為華云,六朝而下伏成鳥獸花枝,白珠珰繞,行步間伴著叮咚作響。
女子的第一支步搖多是由丈夫親手簪在發間,他握著這支簪輕輕為清歡飾上,“我送清歡的第一支金步搖。”
清歡望著鏡子里的自己,脂粉不施,面容冷淡,裹在他的衣裳里卻別有一番嫵媚旖旎之姿,烏黑發間僅點綴一支華貴金步搖輕輕作響。
如意站在她的身后,眼神綿長地望著她,兩人偎依在一處,好似一對璧人。
晚間時候,如意沿著清歡的頸細細啄吻。
清歡止住他的動作,仰著頸子問:“剛才你吃的那是什么?”
幽蘭送上來小小一盞雙耳簋,他慢騰騰地吃完了,漱了口,這才解衣回來。
如意停頓,覷著清歡不說話,指尖在她背上摩挲,執意要一場歡愛。
其實彼此都受不住這密集的親近,清歡只想好好的睡一覺。
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睡著的,輕柔低語掠過,夢里有人貼在她的身后,手擱在她腰間揉按,為她疏解酸痛,彼此溫暖,彼此守護。
這夢時而甜,時而苦,時而輕柔如歌,時而喧鬧尖銳,時而繁花似錦,時而零落成泥,歸結至最后,卻是綿長幽然的清寂。
不知什么小蟲極輕柔的低吟淺唱,伴著滴漏的滴答聲墜在半空中。
這蟲鳴聲清歡在書本里聽過,在她小時候聽過,在北宛聽過,此時此刻,在他的懷里,清歡又聽到了。
輕柔的吻落在她頸間,落在臉頰上,落在發間,如意的眼清亮又朦朧,似睡似醒,吶吶地望著她傾身過來,“清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