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虎重重拍了拍李郃的臂膀,同時向墨踐、狐費二人點頭示意。
此時梁姬的彈奏聲在底下重新響起,眾人一同走入屋內,一邊聽著少女的琴曲,一邊重新制定戰術。
李郃方才的鼓舞,使東梁再次有了一戰之力,但他們面臨的威脅依舊重大。
比如秦軍打造的攻城器械。
東梁大夫范鵠率先指出了這一點,他一臉憂慮地說道:“雖如今的士氣尚可堅守,但秦軍必然會打造愈發多的攻城器械,我等必須想個辦法,不能讓李五百將與奇兵隊多次冒險……”
東梁君沉默了片刻,忽然問墨踐道:“巨子,對付攻城器械,可有什么妙策?”
“唯有火攻。”墨踐很誠實地回答道:“雖然我墨徒可以打造一些專門用來對付攻城兵器的守具,但……都沒有火攻來得快。”
聽到這話,東梁君又轉頭看向狐費,問道:“少氏長,城內還有多少油?”
雖然狐費對在座幾人都不陌生,但似這般,與少梁國的幾位決策者正兒八經地坐在一起商議大事,這對于他而言還是首次,因此他難免有些拘束,恭恭敬敬地拱手回道:“恐怕不多了……東梁本來就沒有多少存油,僅有的那些,阿……不,李五百將之前帶去焚燒秦軍的攻城器械了,今日守城時所用的油,是宰殺了城內所有牲畜,取脂熬出來的,但也已所剩無幾。”
他的回答,讓東梁君、瑕陽君、翟虎、范鵠幾人都皺起了眉頭。
雖說在李郃的鼓舞下,城內士卒尚有堅守之力,但前提是得有足夠的油燒掉秦軍的攻城器械,否則秦軍利用攻城器械源源不斷地攻上城頭,使東梁的城墻形同虛設,就憑城內剩下的萬余守卒,怎么可能擋得住城外近二十萬的秦軍?
“難道只能退守舊梁了么?明明李五百將都激起了士氣……”范鵠滿臉不甘心地喃喃道。
聽到這話,李郃猶豫了一下道:“諸位,我有個想法……既然城墻守不住,那干脆就不守。放棄南城墻,將秦軍放進城內。”
“……”
眾人皆一臉困惑地看著李郃,不明所以,唯獨翟虎反應最快,猜測道:“你的意思是……依托城內的閭墻防守?”
“還有閭巷。”李郃補充道。
閭,泛指城內的居住群落,比如狐氏、田氏等氏族,他們就居住于東梁城的一個個閭巷中,除了一條主巷連接主街,其他基本對外封閉,有閭墻隔絕內外,形成狐氏閭、田氏閭等一個個集群。
這樣的構建或者是為了減少盜竊,或許是各氏族保守形態的體現,李郃本身并不贊同這種半封閉的閭群,但眼下,這些閭巷、閭墻,或許是抵抗秦軍的唯一辦法。
“你詳細說說。”東梁君神色凝重地說道。
李郃點了點頭,雙手比劃著對眾人講解道:“城內的主道、閭巷,寬度不利于秦軍的攻城器械通行,我等可以請墨家弟子打造一種戰車,前面豎起厚實的盾牌,陳于街道閭巷,依托這些守具抵擋秦軍的腳步……東梁的一側城墻,至少有一里半,一旦其中一處失守,整個城墻全部淪陷。倘若依托城墻防守,必須保證城上至少有三、四千名士卒,才能確保城墻不被秦軍攻陷。但城內的閭巷,最寬的也不過堪堪并行三輛馬車,有的甚至無法保證兩輛馬車并行,二三十名士卒,就能依托地形與防具阻擋秦軍的腳步。”
“可是城內的閭巷多啊……”范鵠猶豫道。
李郃搖搖頭道:“多不是劣勢,反而是優勢,這意味著縱使一條閭巷失守,也無礙大局,退守后面一條閭巷即可,更何況,城內復雜的地形更有利于奇兵的行動,縱使白天丟了幾條閭巷,咱們夜里也能奪回來。如此一來,秦軍人多勢眾的優勢,就被城內狹隘復雜的閭巷給抵消了。”
“這計策好啊。”
翟虎驚喜地說道:“有這么好的計策,你怎么早不提?聽你講得頭頭是道,你肯定不是一時想到。”
李郃苦笑道:“其實這是沒辦法的辦法。……若非城內軍卒眼下的士氣尚可,我根本不敢提這事。放秦軍入城,依托城內閭墻、閭巷與秦軍進行巷戰,這看似很好,但其實也有弊端,假如我是秦軍主帥,見城內閭巷無法突破,我便再度攻取西、東、北三側城墻,只要這三側城墻攻陷,城內的守卒就成了甕中之鱉,放一把火就可全部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