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梁君皺著眉頭靜靜聽罷王錚的講述,隨即問尹騭道:“尹大夫怎么看?”
“李郃應該是別有用意。”尹騭捋著胡須猜測道:“李郃雖年輕氣盛,但又不失進退,在無傷大雅的小事上,他也不會咄咄逼人,唯有在大事上,他一步也不會退讓……這一點東梁君應該也看出來了。”
“唔。”
東梁君微微點了點頭。
迄今為止他與李郃只爭吵過兩次,皆是事關他少梁國的生死存亡,在這兩次的爭執中,那李郃一步不讓,大有‘若不認同他的主張他便請辭’的架勢,簡直咄咄逼人;但在其余無傷大雅的小事,那名年輕人倒也不會過于我行我素,比如在事關梁姬的事上,他一個眼神看過去,那個年輕人還是很識趣地會與梁姬保持距離。
這樣的人,又怎么可能會因為嬴虔、衛鞅的挑撥便中計上當呢?
想到這里,東梁君嘆息道:“他這是鐵了心要借此次之事與魏國斷絕附庸關系啊。”
尹騭笑著說道:“年輕氣盛嘛,不愿少梁臣服魏國,也可以理解。”
頓了頓,他捋著胡須又說道:“事實上,鑒于魏國這次確實沒有履行宗主國的職責,我少梁與其解除附庸關系,亦無可指摘,就怕魏國盛怒之下,不講道理……”
沒錯,這才是東梁君與尹騭、范鵠真正擔憂的之一:怕魏國惱羞成怒,報復少梁。
“先看看翟虎、李郃他們能做到什么地步吧,若實在無法收場,東梁君到時候再出面也不遲。”
“唔。”東梁君微微點了點頭,隨即看向王廙道:“世績,你也去協助范鵠,積累些經驗,尹大夫年紀大了,日后少不得要由你代我少梁出使他國。”
“孩兒遵命。”
不多時,范鵠便迎著魏使龍賈與瑕陽君來到了城內的驛館,吩咐驛館騰出了幾間屋子供龍賈一行居住。
此時龍賈也親眼看到了遍布城內大街小巷的棚屋,倒也理解了舊梁的難處,但身為魏王的使者卻被強行收走兵器,這讓他無法釋懷。
在翟虎、李郃、范鵠離開后,他就此事詢問瑕陽君。
瑕陽君正值心煩意亂,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你等難道未瞧見那嬴虔在此處也是好聲好氣地說話么?”
龍賈有些不能理解瑕陽君說這話的用意,不解道:“不是因為秦王在少梁手中么?”
“并非如此。”
瑕陽君微微搖了搖頭。
他不知該如何向龍賈解釋,因為未曾親身經歷東梁之戰的人,根本無法想象當時八千東梁守軍在三面城墻全部淪陷的情況下,是如何讓統率二十萬秦軍的嬴虔屢屢受挫。
他耐著性子對龍賈道:“總而言之,這場仗使整個少梁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魏國必須對少梁施以恩惠,彌補兩國間的裂隙,反之若繼續以宗主國的身份對少梁施壓,那么少梁必然倒向秦國……”
龍賈臉上露出幾許訝異,欲言又止,而他身后一名衛士卻心直口快地質疑道:“小小一個少梁,豈敢背棄魏國?”
瑕陽君深深看了一眼那名衛士,冷哼道:“他今日強收你等的兵器,你等還以為他不敢?”
在幾名衛士啞然之際,他對同樣露出震撼之色的龍賈沉聲說道:“李郃此人,我與他接觸過,他其實并非那種會輕易受到挑撥的人,今日他看似是受到了嬴虔、衛鞅二人的挑撥,收了你等兵器,但實際上他是順勢而為,意在暗示少梁對魏國的不滿,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信號,意味著少梁或將解除與我魏國的附屬關系。而一旦少梁與我魏國解除附屬關系,倒向秦國,秦國就相當于控制了整個河西,他日我魏國想要收復河西,將會變得十分艱難。”
“瑕陽君是否是高估了少梁?”龍賈仍有些難以接受。